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唯一生還者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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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真想掐住他的喉嚨把他掐個半死,直到他答應不再脫口說出那兩個字,直到他瞭解那有多可惡,而且一旦變成口「 頭禪後是如何地貶低自己的身份。 喬咬著牙,額頭青筋暴出,眼前因血壓陡升而一片模糊。他對自己這種潛藏的暴力反應感到震驚,反胃的感覺又更強烈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 顯然,喬的眼神使這男孩猶豫了,他不敢正視喬,而把眼光投注在那群喧鬧的賭鬼身上。「給我二十塊,那是我賺的。」 喬捏著鈔票的手並未鬆開。「你爸在哪?」 「怎麼樣?」 「你媽呢?」 「關你什麼事?」 「他們在哪?」 「他們正逍遙的過自己的日子呢。」 喬的怒氣化為沮喪。「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你幹嘛要知道?你認為我只是個小嬰兒,不能獨自來海邊?去你的,我高興到哪就到哪。」 「你高興去哪就去哪,但你無處可去。」 他倆四目相接,孩子瘀青的眼裡,閃過一絲孤獨與創傷。它們是那麼的深沉,令喬心中為之一震。那是每個人在十四歲的年齡都歷經過的。「無處可去?那是什麼意思?」 喬覺得他們之間已產生微妙的聯繫,他與這個問題兒童之間的一道門已然開啟。只要他能跨越那道鴻溝,就可改變他們的命運。 但他自己的生活就像海邊被遺棄的貝殼一樣空洞。他沒有信仰可以與人分享,沒有智慧可以傳授,沒有希望可以佈施,而且身無恆產。他是個徹底的失敗者。 忽然,男孩從喬的手中奪走那二十元大鈔。當他嘲弄地重複喬剛說的話時,臉上的表情是挪揄多過微笑。「她們是女人,」他邊退邊講,「只要你把她們挑逗起來,她們全都變成了婊子。」 「我們是禽獸嗎?」喬怒叱地問,但那孩子在聽到問題之前,就一溜煙地跑出了洗手間。 雖已洗了兩次手,但還是覺得勝。他想回到洗手台,但六條大漢現在正擋在前面圍著蟑螂。 擁擠的洗手間裡換熱難當,喬已開始汗流泱背,污濁的空氣幾乎要把人的肺腐蝕掉了。水氣凝結在鏡面上,反映出這群鬧烘烘的人,一個個都不似血肉之軀,而像是來自煉獄的鬼差。 賭興正濃的賭徒們個個手握著鈔票,對著蟑螂大聲吆喝。他們的聲音聽在喬的耳裡,猶如撕裂他心靈一般的尖叫聲,使他更加頭痛欲裂。 他推開兩個人,擠到圈子中間,一腳踏在蟑螂上,結束了它可憐的小生命。 他的闖入,引起一陣錯愕。喬轉身離開這群人,不斷地甩著頭,但那尖銳的聲音仍在腦海震盪。他朝出口走去,極欲在他爆炸之前離開這個地方。 當賭徒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們怒聲叫嚷,正氣凜然,就像一群虔誠的教徒,被一個邋裡邋遢的醉漢跑到聖殿他們面前嘔吐而激怒到一般。 其中一個一把捉住喬的手臂將他扭轉身來。「老兄,你他媽的搞什麼呀!」 「放開我。」 「我正在贏錢你不知道呀,老兄。」 陌生人濕答答的手抓著喬,又髒又短的指甲,為了防止滑脫,幾乎就快掐到肉裡去了。 「放開我!」 「我正在贏錢!」這傢伙又重複一遍,他的嘴因憤怒而扭曲,乾裂的嘴唇沁出一絲鮮血。 喬瞬間抓住這個賭徒的手腕,把他的一根手指往後扳,只見這傢伙圓睜雙眼,痛得厲聲尖叫出來。喬把他手臂扭到背後,整個人往前一推,臉緊貼著廁所門板上。 喬滿肚子的怒火早就想發洩一下了,先前跟那十來歲小傢伙的談話,讓他覺得沮喪到極點,現在怒火又被燃起。他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做,這些人鐵石心腸與他何干。就在他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時,他已經把那傢伙的臉重重地撞在門上一次、二次、三次了。 喬怒氣仍然未消,他血脈憤張,一股原始的暴力在他體內流竄,但他仍清楚自己已失去控制。他鬆開那賭徒,那傢伙倒在廁所的地板上。 喬全身戰慄著,是因為盛怒,也是因為對自己的怒氣感到恐懼的緣故。他倒退幾步,直到水槽擋住了他的去路。洗手間裡其他的人,都避他避得遠遠的不敢吭一聲。 賭徒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身下壓著的是一張張一元。 五元贏來的鈔票。血從他乾裂的嘴唇滴到他的下頷。他一隻手搗住左邊與門相撞的臉。「那只是一隻蟑螂,天啊,只是一隻爛蟑螂啊!」 喬很想對他說抱歉,但說不出口。 「你怎麼能為一隻蟑螂撞爛我的鼻子?只為一隻蟑螂就撞扁我鼻子?」 喬倒不是為他的所作所為感到難過,因為這傢伙本來就是罪有應得,他是為自己變成如此可悲得如同行屍走肉而難過。 喬走出臭氣熏天的屋子,海風迎面吹來,似乎也無法使齷齪的世界變得更清新些。雖然在大太陽底下,他仍顫抖不已,因為一絲懊喪的悔意正在胸中漸漸升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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