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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沒有處理這事」魏澤克回答說,狡黠地微微一笑,「我掛了電話。我渴望喝一口烈酒,但我沒有。」

  「你確信是她嗎?」

  約翰,這問題多幼稚!1939年我九歲。從那以後我再沒聽過我母親的聲音。我認識她時,她只說波蘭語。現在我只說英語……我忘記了我的大部分母語,這是很可恥的。我怎麼能確信呢?

  「對,但你確實相信了?」

  魏澤克用一隻手慢慢擦著額頭。「是的,」他說,「是她,是我的母親。」

  「但你不能跟她談話嗎?」

  「我為什麼要談呢?」魏澤克問,聽上去幾乎生氣了。「她的生活是她的生活,對嗎?正像你說的——孩子很安全。我應該打擾一個剛開始安度晚年的女人嗎?我應該冒永遠摧毀她心理平衡的危險嗎?你所提到的那些內疚感……我應該讓它們釋放出來嗎?」

  「我不知道。」約翰尼說。它們都是些麻煩的問題,他無法回答——但他覺得,魏澤克提出這些問題,是試圖解釋他剛才的所作所為、這些問題他也無法回答。

  「孩子很安全,女人在卡默爾很安全。他們中間隔著整個大陸,就讓它這麼樣吧。但你怎麼辦,約翰?我們要把你怎麼辦?」

  「我不明白你的話。」

  「那麼我要向你詳細解釋了,對嗎?布朗醫生很生氣。他對我生氣,對你生氣,還對他自己生氣,我猜他對自己生氣是因為他有點兒相信他認為純屬瞎扯的東西。在場的護士肯定不會保持沉默。今天晚上在床上,她會告訴她丈失,它可能到此為止,但她丈夫可能告訴他的老闆,到明天晚上,:報紙很可能風聞此事。

  「昏迷病人醒來後有了第二視覺。」

  「第二視覺?」約翰尼說,「它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是通靈人?未卜先知者?現成的詞句什麼也說蚜不了。你告訴一位護士她兒子的眼睛手術會成功「瑪麗亞。」約翰尼低聲說,微微一笑。他喜歡瑪麗亞。

  「……那已經傳遍醫院。你看到了未來?這是不是第二視覺?我不知道。你把我母親的照片放在兩手間,就能告訴我現在她住在哪裡。你知道在哪幾找到失去的東西和失蹤的人嗎?那是不是第二視覺呢?我不知道。你能讀別人的思想嗎?能影響外部世界的東西嗎?手一放就能治療嗎?有些人把這些叫做『通靈人』。它們都和『第二視覺』有關。它們都是布朗醫生所嘲笑的東西。嘲笑,不,他不嘲笑。他嗤之以鼻。」

  「你不嗎?」

  「我想起愛德加·凱西和彼得·赫克斯。我曾試圖跟布朗醫生談赫克斯,但他嗤之以鼻,他不想談這些,他不想知道這些。」

  約翰尼什麼都沒說。

  「所以……我們把你怎麼辦呢?」

  「需要做什麼嗎?」

  「我想是的,」魏澤克說。他站起身。「我把這留給你自己思考。但當你思考時,想想這個:有些東西最好別看見,有些東西最好丟掉而不是找到。」

  他向約翰尼道了晚安,悄悄離去。約翰尼現在非常疲倦,但過了好久才人睡。

  約翰尼的第一次手術安排在五月二十八日。魏澤克和布朗都仔細向他解釋了整個程序。將對他進行局部麻醉——他們倆都覺得全身麻醉太冒險。第一次是對他膝蓋和腳踝進行手術。在他漫長的睡眠中,他的韌帶縮短了,要用塑膠纖維加長。在心臟瓣膜通道手術中也要用到塑膠。布朗告訴他,問題不是他的身體是否接受或抗拒人造韌帶,而是他的腿是否能適應這種變化。如果膝蓋和腳踝的效果很好,將再進行三次手術:一次是他大腿的長韌帶手術,一次是肘部韌帶手術,第三次是頸部,現在他幾乎不能轉動脖子。手術將由雷蒙德·魯奧普主持,他是這方面的先驅者。

  他正從舊金山飛來。

  「如果這個魯奧普是這麼一個超級明星,他為什麼要給我做手術呢?」約翰尼問。「超級明星」這個詞是他從瑪麗亞那裡學來的。她在提到那個光頭、戴眼鏡的歌手文爾頓·約翰時用了這個詞。

  「你低估了你自己的超級明星地位,」市朗回答說,「在美國,只有很少幾個人像你這樣從這麼長的昏迷中醒來。另外,你從腦 損中恢復過來的速度是最快的。」

  山姆·魏澤克更坦率:「你是一個實驗品。」

  「什麼?」

  「是的。請看著打火機火焰,」魏澤克打著打火機,照著約翰尼左眼的瞳孔。「你知道我用這就能看到你的視覺神經嗎?是的。眼睛不僅是心靈的窗戶。它們是大腦最重要的支撐點之一。」

  「實驗品?」約翰尼陰鬱他說,凝視著刺眼的火焰。

  「是的,」打火機啪地熄滅了。「別為自己感到難過。在你身上運用的很多技術在越戰中得到了改進。軍隊醫院並不短少實驗品,嗯?魯奧普那樣的人對你感興趣,是因為你的獨特性。這是一個睡了四年半的人,我們能讓他再次行走嗎?一個有趣的難題。他將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第一次探討這一問題。他盼望這次手術,就像一個小孩盼望聖誕樹下的禮物廠樣。他沒有看到你,他沒有看到約翰·史密斯在遭受痛苦,沒有看到約翰·史密斯得在床上使用便盒,背癢的話必須按鈴叫護士給他搔。那很好。他的手不會顫抖,笑一笑,約翰尼,這個魯奧普看上去像個銀行職員,但他可能是北美最出色的外科醫生。」

  但約翰尼很難笑出來。

  他很盡職地讀完了他母親留給他的那些宗教小冊子。它們使他感到壓抑,並再次為他母親的心智狀態而驚恐不安。一個叫賽勒姆·科班的人所寫的小冊子讓他震驚,其中充滿了對未日和地獄的血腥的熱愛。另一個小冊子以聳人聽聞的語言描述即將來臨的反基督時代。其餘的充滿了瘋狂的念頭:基督住在南極、上帝開著飛碟,紐約是所多瑪城,洛杉礬是蛾摩拉城。其中談到驅魔,巫術等等。在他昏迷前,他母親是個虔誠而世俗的女人,他無法把她和這些小冊子聯繫在一起。

  有關魏澤克母親照片那件事發生後三天,一位瘦削的黑髮記者出現在約翰尼病房門前,他是班戈爾《每日新聞報)的記者,名叫大衛·布萊特,他問能否簡短地採訪他一下。

  「你徵求過醫生的意見嗎?」約翰尼問。

  布萊特咧嘴一笑:「說實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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