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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兩個下午的常客走過來看杜黑在推銷什麼,一個是老人,他的右眼瞼上有顆疙瘩,另一個是穿著灰色工作服的年輕人。那個板著臉的女人繼續在看電視。

  社黑拿出三根杆子,一根長的頂端有個鋼球,一根短點的、還有一根是陶瓷的。

  「這到底是什麼?」卡立克說。

  「避雷針,」那個老頭說,哈哈笑起來。「他要拯救這個酒吧,使它免遭上帝的譴責,布魯斯,你最好聽聽他的話。」

  他又笑起來,穿灰色工作服的人也跟著他笑,卡立克的臉陰沉下來,避雷針推銷員知道他本來有可能做成的一筆生意現在泡湯了。他是個優秀的推銷員,知道個性和環境的奇怪組合有時會使得生意完全不可能做成,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他坦然接受這一現實,不過還是開始說後了,這主要是出於一種習慣。

  「我剛從我的汽車出來時,偶然注意到這個漂亮的建築物沒有安避雷針,而且這棟房子是用木頭建成的,現在以很低的價格,我可以保證……」

  「保證今天下午四點雷電要擊中這個地方。」穿灰工作服的人咧嘴一笑說。那個老人哈哈笑起來。

  「先生,我不想冒犯你,」卡立克說,「但你看到那個了嗎?」他指指電視旁一塊小木板上的金色釘子,釘子上是一疊紙。「那些都是帳單。它們必須在每月十五日付清。你看到這裡喝酒的人有多少了吧?·我必須小心。我必須……」

  「這正是我的觀點,」杜黑插話說,「你必須小心。買三四根避雷針並不是浪費。你長期在這裡營業。你不想在夏季的某一天讓雷電把你的房子夷為平地吧,是嗎?」

  「他才不在乎呢,」老頭說,「他會得到保險金,然後去佛羅里達。是嗎,布魯斯?」

  卡立克厭惡地看著老頭。

  「好吧,讓我們談談保險金,」避雷針推銷員插話說。穿灰工作服的人已失去興趣,走開了。「你的火災保險費會降低……」

  「保險費是一次付的,」卡立克坦率地說。「瞧,我就是付不起這筆錢。對不起,如果你明年再跟我談的話……」

  「好吧,也許我會的,」避雷針推銷員說,他放棄了努力。「也許我會的。」在被雷電擊中這前,誰都認為自己不會被擊中的,幹這一行總是碰到這種情況。你無法使卡立克這樣的人明白,買避雷針是他能購買的最便宜的一種火災保險。但杜黑很看得開,畢竟,他本來只是想進來休息一下的。

  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在乎,他又要了一杯啤酒。但這次他沒有為卡立克也要一杯。

  老頭坐到他身邊的凳子上。

  「大約十年前,有個傢伙在高爾夫球場被雷電擊中,」他說,「一下子擊死了他。現在,一個人頭上可以插根避雷針,對嗎?」他哈哈笑起來,一股酒氣噴到杜黑的臉上。杜黑客氣地微微一笑。「聽說,他口袋裡的硬幣都燒化了。雷電是個很有趣的東西,真的。我記得……」

  有趣的東西,杜黑想,讓老人的話從他身上流過,在適當的時候點點頭。有趣的東西,對,因為它不在乎擊中誰或擊中什麼,或什麼時候。

  他喝完酒,走出酒吧,拎著樣品箱。熱氣撲面而來,但他仍在空曠的停車場停了一下,抬頭看著什麼也沒安的屋頂。1973年,最貴的是二十九元九角五分,那個人卻付不起這錢,他第一年就能節約七十元的保險費,但他卻不肯買——當那些小丑站在一邊瞎說時,你無法說服他。

  也許某一天他會後悔的。

  避雷針推銷員鑽進他的貝克汽車,把樣品箱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打開空調,向西駛去,把正在醞釀的風暴甩在身後。

  1974年年初,瓦爾特·赫茲列特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他和莎拉舉行了一次聚會,他的朋友,她的朋友,以及他們共同的朋友都來了,總共四十多人,啤酒像水一樣供應充足,當喝完後,瓦爾特說他們應該慶倖自己沒有被趕出去。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在淩晨二點),瓦爾特從門口回來,發現莎拉在臥室,一絲不掛,除了鞋和他借錢為她生日買的鑽石耳環,他們做了兩次愛,然後昏昏入睡,直到炔中午時才醒來,仍然暈暈乎乎的,大約六周後,莎拉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們倆都相信是在聚會那天晚上懷上的。

  在華盛頓,理查德·尼克松因為磁帶問題而慢慢被逼入絕境。在佐治亞州,一個種花生的農民。前海軍和現任州長詹姆斯,艾爾·卡特開始跟他的密友談論競選美國總統的事了,尼克松很快就要下臺了。

  在東緬因醫療中心619屋,約翰尼·史密斯仍在睡著。他開始縮成一個胎兒的形狀。

  在會議室曾和赫伯和維拉談過話的那位斯特勞斯醫生,1973年末死於燒傷。聖誕節後的一天,他的房子著火了,班戈爾消防部門認為火災是由聖誕樹安裝不當引起的。兩位新醫生,魏澤克和市朗,對約翰尼的情況產生了興趣。

  在尼克松辭職前四天,赫伯從他正在建的一棟房子上摔了下來,落到一輛手推車上,摔斷了一條腿。骨頭過了很長時間才癒合,它再也沒有真正好過,他走路有點跛,下雨天必須用一根拐杖,維拉為他祈禱,並堅持要他每晚睡覺時用一塊布纏注大腿,這塊布是被尊敬的弗萊迪·考爾斯摩爾本人祝福過的,化了三十五元買的。赫伯覺得這一一點兒也沒用。

  十月中間,在傑裡·福特原諒了前總統後不久,維拉再次確信又到世界末日了。赫伯在最後一刻發現了她的計劃,她準備把約翰尼車禍後剩下的一點兒現金和積蓄交給「美國末日社團」。她試圖賣掉房子,並與房地產經紀人安排,後者在兩天內派一輛車來搬走所有的家具。房地產經紀人打電話問赫伯,一個很有希望的買主那天下午能不能過來看看房子,這時,赫伯才發現出了什麼事。

  他第一次真正對維拉大發脾氣。

  「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在她把她荒唐的計劃說完後,他咆哮道。他們在客廳裡。他剛打完電話說不用派車運家具了。外面,灰濛濛的雨在不停地下著。

  「別說髒話,赫伯,別……

  「住口!住口!我已經聽夠了你那些狗屁話!」

  她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破一破地向她走來,手杖使勁砸著地板。她在椅子中向後縮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他,臉上是那種甜蜜的殉道者的表情、這使他真想用手杖猛擊她的腦袋。

  「你大過分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說。「你毫無理由,你背著我偷偷摸摸地幹,維拉,你……」

  「我沒有!這是撒謊!我沒有做……

  「你做了!」他吼道,「好,你聽著,維拉。這是我劃的界限。你愛怎麼祈禱就怎麼祈禱,那是免費的。信隨便你寫,一張郵票不過十三分。如果你願意相信那些屁話,隨你的便,但別把我牽涉進去。記注這一點。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我們在天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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