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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朱爾斯笑了笑,繼續抽著煙。他簡潔地說:「不會的。」

  箱子裝好了。恰莉穿好了大衣和長褲。安迪套上夾克,把拉鍊拉好,並提起了箱子。他感覺不好,非常不好。他的胃在抽搐。

  「你也感覺到了,是嗎?」恰莉說。她的小臉灰白而沒有表情。

  安迪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們該怎麼辦?」

  「我希望這預感是提早到來的。」他說。雖然他心裡並不這樣想,「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我們還能怎麼辦呢屍她機械地重複道。

  她走過來,張開雙臂讓他來抱。他記得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差不多兩年了。時間多麼奇妙,它使你眼前的孩子不知不覺地發生變化;可這變化又有些令人不知所措。

  他放下箱子,把她抱起來擁在懷裡。她親了親他的臉,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準備好了嗎?」他把她放下。

  「是的。」恰莉說。她又快哭了,「爸爸,我不會再引火了。

  即使我們離開之前他們就到這裡來,我也不會再引人了。」

  「好的,」他說,「這很好,恰莉,我明白。」

  「我愛你,爸爸。」

  他點了點頭:「我也愛你,孩子。」

  安迪走到門口,打開門;屋外強烈的陽光使他幾乎什麼也看不清。他緊眯雙眼,一切才又變得清晰。積雪的融化使一切都顯得那麼清新。他的右邊是泰士摩池塘,殘留冰塊下的藍色水波令人眼花鐐亂。正前方是松樹林。穿過松林他隱隱看到遠處一個帳篷的綠色棚頂,上面覆蓋一冬的積雪終於融化了。

  樹林寂靜無聲,可安迪心裡更加不安。冬天過後氣溫轉暖時,鳥兒們總是用歌聲來迎接清晨。可今天卻什麼也聽不到,只有樹枝上融雪墜落的聲音。他發現自己這時異常渴望爺爺能在身邊。他極力克制著自己想大喊一聲「誰在那兒」的欲望,因為這樣做只能使恰莉更加害怕。

  「看來情況不錯。」他說,「如果他們真的會來的話,我想我們還是在他們前面的。」

  「那就好。」她面無表情地答道。

  「我們走吧,孩子。」他說。他已經想過無數次我們還能怎麼辦呢?但別無出路。他再次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痛恨那些人。

  恰莉穿過屋子,經過洗碗機向他走來。洗碗機裡裝滿已經洗乾淨的盤子。整個小屋都是他們剛來時的樣子,整整齊齊。爺爺看見會高興的。

  安迪摟住恰莉的肩膀,再次擁抱了她。然後他拿起箱子,帶著她一起走進清晨燦爛的陽光中。

  約翰.雨鳥在一百五十碼以外一棵高高的雲杉的半腰上。他腳上穿著一雙電工靴,用一條電工的腰帶把自己緊緊地綁在樹幹上。當小屋的門打開時,他把一支來福槍穩穩地架在了肩上,鎮定而又自信。在他的那只好眼前,一切都顯得非常清楚。在他剛失去一隻眼時,他的深度感覺經常出現失誤。但當他像現在這樣注意力高度集中時,他的視力又會恢復到過去的清晰;就好像那只壞眼會暫時複生。

  距離並不遠。如果槍裡是一顆子彈的話,他會毫不困難地射穿那女孩的脖子——但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情要麻煩得多。他的槍裡裝的是一隻浸滿藥液的飛縹。在這個距離,它很可能落地或偏斜。值得慶倖的是這一天幾乎沒有什麼風。

  雨烏默默地祈禱:「如果這是天神和我祖先的意願,請引導我的手和眼,讓我射中。」

  女孩走了出來,旁邊是她的父親——那麼也有朱爾斯的活兒幹了。通過望遠鏡看去,那姑娘是個非常明顯的目標。她的皮大衣映出一道耀眼的藍光。雨鳥看到了麥克吉手中的箱子。他意識到他們差點又晚了一步。

  女孩看上去情緒低落。她的扣子只扣到胸口,所以在咽喉處大衣微微敞開著。天氣很暖和,連老天爺也在照顧他。

  他扣緊扳機,瞄準她的咽喉。如果這是天神和我祖先的意願他扣動扳機。沒有爆炸聲,只有輕輕的「噗」地一聲一和一縷輕煙。

  他們正要走下臺階時,恰莉突然停下,發出一聲窒息的吞咽聲。安迪立刻放下箱子。他什麼都沒有聽到,但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恰莉出事了。

  「恰莉,恰莉?」

  他驚恐地瞪視著她。她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顯得難以置信的美麗。難以置信的瘦小。安迪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這變化如此巨大,如此可怕,開始他居然沒有領悟。

  恰莉的喉頭下露出一個像針一樣的東西。她戴著手套的手摸到了針頭,把它擰得可怕地向上翹起。一滴血珠從傷口中流出,緩緩流下咽喉,像一朵精緻的小血花,染紅了她襯衫的領子,正好碰到了皮大衣拉練旁的毛領。

  「恰莉!」他大叫一聲。正當她眼睛上翻身子往外撲倒時,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把她抱到前廳,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她喉嚨處的飛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的身體綿軟無骨,好像已經死去。他緊摟著她,悲憤地怒視著面前陽光明媚的樹林,那裡顯得如此空曠一沒有一聲鳥嗚。

  「誰幹的?」他大喊,「是誰幹的?站出來讓我看看!」

  唐·朱爾斯繞過前廳的拐角。他穿著阿迪達斯網球服,一隻手拿著·2──

  「誰殺了我的女兒?」安迪尖叫著。這叫聲使他的喉頭陣陣作痛。他把她摟緊。她小小的身子在藍大衣裡可怕地癱軟著。他的指頭摸到飛鏢,把它拔了出來,又一滴血湧了出來。

  把她抱進去。他想,必須把她抱進去。

  朱爾斯悄悄走近,從後面襲擊了他。就像演員布什襲擊林肯總統一樣。安迪的身子猛地向上一挺,把恰莉抱得更緊了。接著他向前栽去,撲倒在她身上。

  「再簡單不過了。」當雨鳥躺著三月末的融雪,搖搖擺擺走向小屋時,朱爾斯正在自言自語,「不費吹灰之力。真不明白幹嗎要這麼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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