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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這次,他想沖著話筒大吼我妻子死了!我女兒和兩個陌生人上了一輛灰色貨車,而你為什麼卻在洗衣服?

  他並沒有大喊大叫;相反他掛上聽筒走了出去。熱浪撲面而來,他踉蹌了一下。他來的時候也這麼熱嗎?現在好像熱了許多。郵遞員已經來過。郵筒裡插著一張原來沒有的廣告單。當他在樓下擁著他死去的妻子時,郵遞員來過。他可憐的死了的維奇:他們拔掉了她的指甲。這真是件可笑的事一一比鑰匙記錄生活經歷的方法可笑得多——死亡的事實不斷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向你襲來。你試圖在一方面保護自己,而死亡的真象卻在另一面登陸了。他想死亡就像一個橄欖球隊員,一個碩大無比的傢伙,不停地將你屁股朝下扔在爭球線上。

  趕快行動起來,他想著。他們只領先十五分鐘——這並不算多,還算是一條新鮮的獸跡。除非特瑞·杜剛區分不開十五分鐘和半小時或兩個小時。無論如何,先別管這些。

  他開始行動了。他回到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車旁。上車前,他又回頭掃了一眼已經付完一半抵押款的房子。一座整潔。漂亮的房子。如果你需要,銀行會一年給你兩個月的「付款休假」。安迪從未需要過。他看著昏睡在陽光下的房子,受驚的日光再次被郵筒中伸出的紅色廣告單吸引。死亡再次擊中了他,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緊咬牙關抑制住悲聲。

  他上了車,朝特瑞,杜剛家所在大街駛去。他並不真地認為自己能夠追上他們,只是懷著一種盲目的希望。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看見過自己在湖濱地區針葉林大街上的家。

  現在他的車開得好些了。既然已經知道了最壞的事情,所以車也就開得好多了。他打開收音機,裡面鮑伯·薩哲正在唱著(仍是老樣子)。

  他儘量以最快速度駕車駛過湖濱區。有那麼可怕的一刹那,他忽然想不起那條街的名字了;過了一會兒,那名字才又浮現在腦海裡。杜剛家是住在布拉斯摩大街上。他和維奇曾拿這名字開玩笑。想到這兒,他開始微笑。暮地一下她的死再次擊中了他,使他有些暈眩。

  十分鐘後他到了那兒。布拉斯摩大街是一條不長的死胡同。

  一輛灰色貨車從那邊是出不去的。只有一道柵欄標明是約翰·格蘭初中的圍牆。

  安迪將車停在布拉摩和裡治大街的交匯處,拐角上有一所上綠下白的房子,一個草坪噴頭裝置不停旋轉著。房子前面有兩個大約十歲的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正在輪流玩滑板。女孩穿著運動短褲,兩隻膝蓋上傷痕累累。

  他下了汽車朝他們走去。兩個孩子上下仔細打量著他。

  「你們好。」他說,「我正在找我女兒。大約半個小時前,她坐著一輛灰色貨車從這兒經過。她和……我的幾個朋友在一起。

  你們看見一輛灰色貨車過去嗎?」

  男孩微微聳聳肩。

  女孩說:「你擔心她,先生?」

  「你看見那輛貨車了,是嗎?安迪和藹地問道,並在腦子裡給了她輕輕的一「推」。太重的話會產生相反效果。她會看見貨車向任何他希望的方向開去,包括往天上開。

  「是的,我看見了一輛貨車。」她說著跳上滑板滑向拐角處的消防栓,然後又跳了下來,「它朝那邊開了。」她指向布攔斯摩大街前方。兩。三個路口前是查裡斯爾大道,哈裡森市的主要街道之一。安迪曾推測他們可能走那條路,不過確認一下當然更好。

  「謝謝。」他說著走回汽車。

  「你擔心她?」女孩又問道。

  「是的。有一點。」安迪說。

  他掉轉車頭駛過三個街區來到布拉斯摩和查裡斯爾大街的交匯路口。這是毫無希望的,徹底毫無希望。他感到了一絲驚恐,就像一個小小的熱點,但它會播散開來。他將它驅散,強迫自己只去想如何盡可能地追蹤他們。如果不得不利用特異功能,他會那樣做的。他可以在腦子裡多次給出幫助別人的輕輕一「推」,而自己不會感覺不適:。感謝上帝、整個夏季他都不曾動用過這種才能——如果你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是種該詛咒的東西。不管前方會是怎樣,他現在已經準備就緒,狀況良好。

  查裡斯爾大街四條車道寬,在這個路口設有紅綠燈。在他右邊是個洗車站,左邊是個倒閉的飯店。街對面是個加油站和一個照相器材商店。如果他們向左拐了,那他們就去了市中心。如果向右,那他們就是去了機場和第80號州際公路。

  安迪把車開進洗車站。裡面有個穿著深綠工作服的年輕人,長著一頭令人驚歎的紅發。他正在吃冰棒。

  「洗不了了,』夥計。」沒等安迪開口年輕人就說道,「清洗器一個小時前壞了。我們關門了。」

  「我不是要洗車。」安迪說,「我正在找一輛灰色貨車。大約半個小時前,它剛經過路口。我女兒在上面,我有點擔心她。」

  「你覺得可能有人綁架了她?」他繼續吃著冰棒。

  「不,根本不是。」安迪說,「你看見那輛貨車了嗎?」

  「灰色貨車?嗨,好朋友,你知道一個小時內有多少汽車從這兒過嗎?或者半個小時內?很多,夥計。查裡斯爾是條非常繁忙的街道。」

  安迪豎起拇指向身後指去:「它從布拉斯摩大街來。那條街車不大多/他已準備在腦子裡給這年輕人輕輕地一「推」、不過這次卻不必了。那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從中間掰開冰棒,用舌頭非常不雅地將一根棍上殘留的紫色冰塊一下子全舔了進古。

  「啊,是的,不錯。」他說,「我是看見了。告訴你為什麼我注意了那車。它從我們站裡開過去想搶紅燈。我自己倒不在乎。

  不過這可把我們老闆惹火了。這和今天機器壞沒關係。他有什麼別的事不順心。」

  「就是說那車往機場那邊開了?」

  年輕人點點頭,將一根棍子扔到身後,開始進攻剩下的那一半。「希望你找到女兒,好朋友。不介意的話,我倒建議你去找警察,如果你真的很擔心。」

  「在這種情況下,」安迪說,「我覺得那不會有什麼用。」

  他又上了車,穿過洗車站拐上了查裡斯爾大道。現在他是往西開,這片地區到處都是加油站,洗車站。,快餐店和舊車市場。

  一個汽車電影院的廣告牌上寫著雙場電影預告《食屍鬼)和《死神的冷酷商人),他看著電影院的大帳篷,耳邊聽到熨衣板像斷頭臺一樣吮當一聲掉出壁櫥。他的胃翻騰起來。

  他駛過一面限速八十英里的牌子。再往前有一面稍小的牌子,上面畫著一架飛機。好,他已經到這兒了。現在怎麼辦?

  忽然他將車開進了一家比薩店的停車場。停車打聽是沒有用的。就像那洗車的年輕人說的,查裡斯爾是條繁忙的大街。他會不斷地利用特異功能直到腦漿從耳中溢出,而結果只會使自己更加迷惑。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不是上了公路就是去了機場,不是女郎就是老虎,這點他可以肯定。

  他還從沒有意識地讓自己的預感出現。他只是在它們到來時像禮物一樣接受,並按它們行事。現在他在汽車駕駛座上蜷下身子,用手指尖輕輕拍打著太陽穴,想讓什麼東西出現。發動機在轉,收音機在響。滾石樂隊。跳吧,小妹妹跳吧。

  他想著恰莉。她去了特瑞家,衣服塞在那個她到哪幾都背著的圓書包裡,也許這一點愚弄了那些人。他最後一次看見恰莉時,她穿著牛仔褲,戴一頂海螺帽,像平常一樣紮著兩個小辮子。臨走前給了他一聲心不在焉的「再見,爸爸」和一個吻。上帝啊,恰莉,你現在在哪兒?

  什麼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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