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神秘火焰 | 上頁 下頁
四五


  但重要的不是漢蒙德先生;也不是培根大大;也不是那兩個濃妝豔抹的妓女。重要的是過不了多久,你的大腦就會在潛意識中形成自己心目中的小團體:什麼樣的人屬￿湖濱區。

  但在維奇被殺,恰莉在杜剛家被綁架以前的幾個月裡,他們周圍出現了一些不屬￿這個團體的人。安迪固執地將他們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開,對自己說——因為昆西的幾句話使自己變得疑神疑鬼,於是就驚動維奇,這顯得太蠢了。

  淺灰色貨車裡的人。一天晚上他曾看見那個紅發男人縮在一輛梅塔多汽車的方向盤後,而兩個星期後的一天晚上,那人又出現在一輛普利茅斯的駕駛室的副座上。太多的推銷員登門兜售貨物。有時當他們出去了一天或帶恰莉去看最新的迪斯尼影片,晚上回家後,他會有種感覺,覺得屋子裡有人來過,有些東西曾被移動過。

  被人監視的感覺。

  但他那時不相信事情會發展到超出監視的範圍。這就是他荒唐的錯誤。他仍然不完全相信事情的發生是由於那些人被恰莉的失蹤嚇慌了手腳。他們也許已經在計劃綁架他和恰莉。殺死維奇,因為相對來說她的用處不大——誰真的需要一個最大把戲就是隔著房間關上冰箱門的低級通靈的人呢?

  但是,事情發生的草率和倉促讓他覺得恰莉的突然失蹤至少使他們比預期的提早行動了。如果消失的是安迪,他們也許會繼)

  續等待,但偏偏不是他。不見的是恰莉,她才是他們最感興趣的」人。安迪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一點。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聽到背部的骨頭格格作響。他該上床了,他該停止回顧這些令人傷心的往事了。他不能用自己的餘生為維奇的死指責自己。在事實前他畢竟只是個從犯。況且他的餘生也許不會有多長。安迪·麥克吉並沒有忘記他們在伊夫·曼德斯家門廊上的行動。他們是要殺死他。他們現在需要的只是恰莉。

  他上了床,片刻之後,墜人了夢鄉。他的夢都是不安寧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見那條火舌沿著車道的土路向前爬行,看見它圍著劈柴墊板形成一個神奇的火圈,看見雞群像爆炸的燃燒彈在空中飛舞。在夢中,他又感到那股熱流包裹著他,漸漸凝聚。

  她說她再也不想引火了。

  也許這樣最好。

  室外,十月冰冷的月光照在新罕布什爾州布萊德福的泰士摩池塘上,照在整個新英格蘭。往南,同樣的月光灑在弗吉尼亞的隆芒特。

  自從參加了賈森·吉爾內大廳的試驗以民安迪。麥克吉有時會產生異常清晰的預感。他不知道這些預感是不是一種低級的直覺,但他已經知道在它們來臨時要相信它們。

  在1980年那個八月的一天,大約中午時分他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感覺降臨時,他正在聯合大廈頂層的教工休息室——巴克愛房間——吃午餐。他甚至還可以指出確切的時刻。當時他正與英語系的埃夫·奧布林、比爾·瓦雷斯和唐·格裡布斯基一起吃著奶油雞塊拌飯。他們全都是好朋友。像往常一樣,有人給收集波蘭小幽默的唐帶來了一個新笑話。這次是埃夫帶來的。笑話是關於如何區分波蘭梯子和普通的梯子,因為波蘭梯子最上面的一級寫著「停」。所有的人都笑了。就在這時有一個小小的。平靜的聲音在安迪腦海中說(家裡出事了。)

  只有這幾個字。可這就足夠了,這種感覺越積越重,幾乎像他過度使用特異功能後頭疼會愈來愈烈一佯。不過現在並不只是頭的事;他所有的感覺似乎都在被緩緩地調動起來,好像它們是絨線而一隻壞脾氣的貓正沿著他的神經系統奔跑並將它們扯起。

  他的好心情消失了。奶油雞塊失去了它開始所具有的一切魅力。他的胃開始痙攣,心臟也忽遵地跳了起來,就像剛吃了大大的一嚇。接著他的右手指突然開始陣陣抽痛,好像被門擠了似的。

  他驀地站了起來,額頭上冒出層層冷汗。

  「我覺得不太舒服。」他說,「你能代我上一點鐘的課嗎,比爾?」

  「講那些激進詩人?當然。沒問題。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也許是吃了什麼東西。」

  「你看上去有些蒼白。」唐·格裡布斯基說,「你應該去醫務室看看,安迪。」

  「我會去的。」安迪說。

  他走了,但絲毫不打算去醫務室。現在是十二點一刻,晚夏的校園在放假前的最後一個星期裡昏昏欲睡。他急步向外走去,揮手向埃夫,比爾和唐道別。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中的任何人。

  在聯合大廈下面一層他停下了,走進一個電話亭往家裡撥了電話。沒有人接。這本來沒什麼奇怪的:恰莉在杜剛家,維奇可能出去買東西或做頭髮了,她也可能去厄普摩家或者是在和恩蓮·培根一起吃午飯。但是,他的神經再次發出警告,這時它們幾乎是在尖叫了。

  他走出聯合大廈,疾步沖向停在王子大廳停車場的客貨兩用)

  轎車。他驅車穿城向湖濱區開去,一路上磕磕絆絆。他闖紅燈追尾,還差點把一個嘻皮士從他的十速自行車上撞了下來。安迪幾乎沒注意男。嬉皮士沖他做的下流手勢。他的心狂跳不已。

  他們住在針葉林大街——在湖濱區,就像許多其它建於五十:

  年代的市郊發展區一樣,大部分街道似乎都是以樹木或灌木命名:

  的·在8月正午的炎熱中,大街上奇怪地顯得很冷清。這更增強:

  了他不祥的預感。人行道邊只停著很少的幾輛車,街道顯得比往常開闊。這裡,那裡有幾個孩子在街上玩耍,但這仍不能驅散那種冷清的感覺。花冠街的福林太太推著一輛滿載日用百貨的小推車從街上走過。她結實。滾圓的肚子在彈力褲下顯得像個足球;

  街道兩旁,草坪噴水裝置懶洋洋地旋轉著,將水撒向草地或揚入空中,劃出道道彩虹。

  安迪將轎車外側的輪子開上緊靠人行道的路緣,然後猛地踩下矛!車。他關閉發動機奔上坑坑窪窪的水泥道。他一直想修理一下這水泥道,但好像總是找不至「機會。他的鞋跟踩在地上,毫無意義地踏踏直響。他注意到大起居室觀景窗(賣這房子給他們的經紀人管它叫牆窗,看,這兒有一個地道的牆窗)上的百葉窗是放下的,使房子看上去封閉。隱密。他可不喜歡這樣。她經常把百葉窗拉下來嗎,盡可能把盛夏的酷熱擋在外邊?他不知道。他忽然意識到當他不在家時,她生活中有很多事都是他不知道的。

  他伸手去抓球形門拉手,可它紋絲不動,只是從他手指下滑過。他走以後她把門鎖上了?他不相信。這不是維奇的風格。他的擔心——不,現在是恐懼——更強烈了。但有一刹那(雖然後來他從不願承認這一點),很短暫的一刹那,他只感到有一種要從那扇鎖著的門邊跑開的衝動。快跑吧,別管維奇或恰莉,還有今後要做的軟弱無力的辯解。

  跑吧。

  然而,他開始在口袋中翻找自己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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