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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見鬼。」安迪詛咒一聲猛地踩下刹車。道路前方橫躺著一棵被冬季暴風雨刮倒的巨大白禪樹,「我們從這兒走吧,只有大約一英里了。我們走著去。」以後他會再帶著爺爺的鋸木架來,把它鋸開拖走。他不想把伊夫的吉普車停在這兒。這大顯眼了。

  他撫著她的頭髮說:「我們走吧。」

  他們走下吉普,恰莉毫不費事地從樹下鑽了過去,安迪小心地從上面爬過,注意沒讓自己傷著什麼要害部位。樹葉在他們腳下發出令人愉快的「嚏嚏」聲,樹叢中充滿秋天芬芳的氣息。樹上一隻松鼠歪著頭看著他們,密切地注視著他們的行動。透過樹林的間隙,」他們再次看到了盈盈的藍色水波。

  「剛才在大樹那兒你想說什麼?」安迪間她。

  「問問油是不是夠用很長時間。也許我們要呆一個冬天。」

  「不多,不過開始時足夠了。而且以後我會去砍許多木頭。

  你也能撿不少回來。」

  十分鐘後,小路來到了泰士摩池塘邊的一塊空地上——他們到了。兩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安迪不知道恰莉在想什麼,但是對他,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以懷舊來概括已遠遠不夠。回憶當中摻雜著他三天前的那個夢——那小漁船,那扭動著的大蚯蚓,甚至還有爺爺靴子上的補丁。

  別墅是一座建在石地上的木結構建築,一共有五間房子。一個平臺向湖面伸出,一個石碼頭探入湖水。除了陣陣飄舞的樹葉和三個冬天的積葉,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他幾乎認為爺爺本人馬上就會踱出屋來,穿著一件黑綠相間的格子襯衫,向他揮手大笑讓他上去,井問他有沒有拿到釣魚執照,因為傍晚時,棕色的蹲魚仍在咬鉤。

  這曾是一片樂上;,一片安全的樂土。泰士摩池塘對面,片片松林在陽光下閃爍著灰綠色的光芒。愚蠢的樹,爺爺曾說,甚至不知道夏天和冬天的不同。池塘對面現代文明的惟一標誌仍然是布萊德福鎮碼頭。沒有人建購物中心或遊樂園。風還在樹林問竊竊私語。綠色的廊柱看上去仍像佈滿青苔的樹幹,飄落的松針仍在簷角和滴水簷中積聚。在這裡,他曾是個小男孩,爺爺曾教他如何上魚餌。他曾在這兒擁有自己優質楓木鑲嵌的臥室;他曾躺;

  在一張小床上作著孩子的夢,醒來便會聽到湖水拍打碼頭的聲音。在這裡,他還曾是個男人,在以前屬￿爺爺和奶奶的那張大雙人床上與妻子做愛。奶奶是個寡言、有些憂鬱的女人,是美國:

  無神論者協會的一員。如果你問,她會用一個虔誠佈道者般堅定、不可改變的邏輯,將欽定本《聖經)中最嚴重自相矛盾的三十處,講給你聽。

  「你在想媽媽,是嗎?恰莉愁苦的聲音問。

  「是的。」他說,「是的,我想她。」

  「我也是。」恰莉說,「你們在這裡曾經很幸福,是嗎?」

  「是的。」他說,「走吧,恰莉。」

  她回過頭看著他。

  「爸爸,事情會變得和以前一樣嗎?我還能上學嗎?」

  他想說謊,但謊言並不是個好答案。「我不知道。」他說。他試著想笑,但做不到;他發現自己甚至已不能令人信服地運用語言了,「我不知道,恰莉。」

  7

  爺爺的工具仍整齊地擺放在船屋的工具棚裡,而且安迪還發現了自己想要但又不敢過於奢望的獎賞:在船屋下的岸邊放著兩捆已經劈好的木柴。其中大部分是他親手劈好的,仍然蓋著他扔在上面的那張破舊、肮髒的帆布。兩捆木柴是不夠他們過冬的,不過等他收集了營地附近的枯枝落葉和路上的那棵燁樹,他們的儲備就會很豐富了。

  他帶著鋸子回到那棵樹旁,將它鋸開以使吉普車能夠通過。

  幹完這些天已快黑了,他又累又餓。還沒人費事光顧過儲備充足的食品室;如果過去六年間的冬季曾有開摩托雪橇的竊賊來過,他們也是跑到池塘甫端居民更多的營地去了。食品室的五個架子上堆滿了各種罐頭:湯,沙丁魚。牛排和各種蔬菜。地板上還是半盒狗食罐頭——是爺爺的老狗賓都的遺產——不過,安迪想,還不至於會到吃這個的地步。

  恰莉在大起居室的書架上發現了很多書,便站住不動了;安迪來到儲藏室下面的那個根菜作物窖裡。他在橫樑上劃著一根火柴,把手指伸進牆壁上一塊木板的節孔裡,向外一拉。』木板掉了下來,安迪朝裡看去。過了一會兒,他笑了。在這個洞裡有四個食品瓶,裡面裝滿了一種清澈。看上去有些像油的液體——爺爺稱之為「勁頭之源」的杜松子酒。

  火柴燒疼了安迪的手指。他把它搖滅又點了一根。像過去嚴厲的新英格蘭傳教士(她是他們的直系後代)一樣,奶奶胡爾達·麥克吉對男人們簡單而又有些愚蠢的愛好既不喜歡也不理解,更不容忍。而這就是麥克吉爺爺的小秘密;在他死前一年,他將這秘密告訴了安迪。

  杜松子酒旁邊是一個茶葉罐。安迪把它拿了出來,用手在小洞上方摸索著。隨著一陣嚓嚓的響聲,他掏出一小疊鈔票——幾個十美元、五美元和一些一美元,總共大概八十美元。爺爺的弱點是玩牌總是輸家,這些便是他所說的「私房錢」。

  第二根火柴又燒到了安迪的手,他把它搖滅。在黑暗中,他把茶葉罐和錢放回原處。知道它在那兒就足夠了。他將木板放回原處,然後穿過食品室回到了起居室。

  「你喝番茄湯嗎?」他問恰莉,她已完全沉浸在書中了。

  「當然。」她頭也不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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