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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

  當卡普。霍林斯特腦海中閃過約翰·雨鳥的名字時,這名字的主人正坐在他在五月花旅館的房間裡,欣賞著電視節目。他全身赤裸坐在椅子裡看著電視,一雙光腳緊靠在一起。他正在等著天黑。天黑之後,他會繼續等待深夜的到來。夜深了,他會接著等待淩晨的到來,淩晨,當旅館的一切都在沉睡中時,他將結束等待,上樓到1217房間殺死瓦裡斯大夫,然後他會下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思考瓦裡斯死前可能告訴他的任何事情。在太陽升起後,再睡上一小覺。

  約翰。雨鳥是個心平氣和的人。他幾乎和所有東西都能和睦相處——卡普。「伊塔」、美利堅和眾國。他和上帝。撒旦。宇宙也都能和睦相處。如果說他還不是徹底的心平氣和,那只是因為他的朝聖道路還沒有結束。他曾有過許多成功,許多光榮的傷疤。人們帶著恐懼和厭惡從他身邊走開,這並不重要。他把一隻眼睛丟在了越南,這也並不重要;他所得到的報酬也不重要一他把其中大部分都用來買了鞋。他在弗萊格斯塔有一所房子。儘管他自己很少到那裡去,但他把所有的鞋子都送去了。如果有機會到他的房子去,他就會盡情欣賞自己的收藏——古西,巴黎、巴斯。阿迪達斯。他可愛的鞋。他的房子是個奇怪的森林:每個房間長滿鞋樹,他可以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欣賞樹上結出的鞋子。但當他獨自一人時,他總是打赤腳。他的父親一一、一個純種的印地安人——在下葬時是光著腳的。有人偷走了他下葬時穿的莫卡辛鞋。

  除了鞋,約翰·雨鳥只對兩件事感興趣。其中一個是死亡。

  當然是他自己的死亡;他已為這不可避免的結局準備了二十年,甚至更多。與死亡打交道一直是他的業務,而且是他惟一超越他人的行當。隨著年齡的增加、他對死亡越來越感興趣,就像畫家對光線質量和程度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就像作家對人物和感情微妙之處。盲人對閱讀盲文的感覺一樣,最令他感興趣的是靈魂如何從肉體和世人稱之為生命的東西中走出……消散……進入到另外一種境界。感覺自己生命的緩緩滑走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你會認為這是一個你會從中醒來的夢嗎?基督教中的魔鬼是否在那裡準備用叉子刺穿你尖叫著的靈魂,像烤肉串上插著的一片肉,將它帶到地獄中去?這會快樂嗎?你知道你將向何處去嗎?

  垂死的眼睛看到的是什麼呢?

  雨鳥希望有機會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幹他這一行,死亡經常是迅速而無法預料的,就發生在眨眼間。他希望自己的死亡到來時,他能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並感受一切。近來,他經常注視著那些被他殺死的人的臉,希望發現他們眼中的秘密。

  死亡令他著迷。

  使他感興趣的另一個東西就是他們現在如此關心的這個小姑娘。這個恰萊恩·麥克吉。就卡普所知,約翰·雨烏對麥克吉父女只是有些瞭解,而對命運六號則一無所知。事實上,雨鳥知道的幾乎不比卡普少——如果卡普知道這一點,約翰·雨烏就死定了。

  他們懷疑這姑娘具有某種巨大或潛在的巨大能力——可能有許多人相信這一點。他倒想見見這小女孩看看她的能量是什麼。他也知道那個男人具有卡普所說的「潛在意念控制力」,不過約翰。雨鳥對這點並不關心。他還從沒碰見過一個能夠控制他的人。

  節目結束了。接著是新聞。沒一條好消息。約翰。雨鳥赤條條坐在椅子裡,腦子裡空空如也。他不吃,不喝,也沒有抽煙。

  專心致志等待著殺戮時刻的到來。

  那天早些時候,卡普曾不安地想到雨鳥行動起來是如何地悄無聲息。而現在瓦裡斯大夫則根本沒聽到他進來。他被一隻在他鼻下搔著的手指從酣睡中驚醒。大夫睜眼看見一個如惡夢中魔鬼似的龐然大物赫然出現在床頭。一隻眼睛在從浴室傳來的燈光(每當到了一個陌生地方,大夫總是將浴室的燈開著)中柔和地閃爍著。本該是另外一隻眼睛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個空空的火山口。

  瓦裡斯張口想叫,這時雨鳥用一隻手夾住他的鼻孔,另一隻手指夾住了他的嘴,瓦裡斯開始掙扎。

  「噓。」雨鳥說。他說話時帶著一種媽媽給孩子換尿布時愉快的寬容。

  瓦裡斯掙扎得更凶了。

  「如果你不想死,就安靜些。」雨烏說。

  瓦裡斯看看他,喘息了一下,然後平靜了下來。

  「你會悄悄的嗎?」

  瓦裡斯點點頭。他的臉憋得通紅。

  雨鳥放開了手,瓦裡斯開始大口大口喘息起來,一小股鮮血從鼻中流出。

  「你……是誰?是卡普派你來的?」

  「我是雨烏。」他莊嚴地說,「是的,是卡普派我來的。」

  瓦裡斯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碩大,舌頭爬了出來舔著嘴唇。

  他躺在床上,腳邊裹著蹬下去的被子,看上去像世上年齡最大的兒童。

  「我有錢。」他輕聲快速道,「瑞士銀行存款。許多錢。都是你的。我再也不開口了。向上帝發誓。」

  「我要的不是你的錢,瓦裡斯大夫。」雨鳥說。

  瓦裡斯抬頭盯著他,左邊嘴角瘋狂地抽動著。左眼睫向下耷拉著,不停地顫抖。

  「當太陽升起時,如果你還想活著的話,」雨烏說,「你就要跟我聊聊,瓦裡斯博士。你要給我來一次講座。我將是惟一聽眾。我會認真的做一個好學生。然後我將賜予你生命作為獎勵,但今後你要遠離卡普和伊塔。明白嗎?」

  『「明白。」瓦裡斯沙啞地說。

  「你同意嗎?」

  「同意……但什麼——?」

  雨烏舉起兩根手指放在唇邊,瓦裡斯大夫立刻閉上了嘴。他瘦骨鱗峋的胸脯快速地起伏著。

  「我要說兩個字。」雨鳥說,「然後你的講座就可以開始了。

  它將包括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所懷疑的一切和你所得到的一切結論。我要說這兩個字了,準備好了嗎,瓦裡斯博士?」

  「是的。」瓦裡斯博士說。

  「洽萊恩·麥克吉。」雨鳥說。接著瓦裡斯開始講話了。開始他說得很慢,後來逐漸開始加速。他不停他說著。他告訴雨鳥命運六號試驗和醫療實驗的全部故事,其中許多東西雨鳥已經知道,但瓦裡斯仍補充了一些空白之處。大夫把他那天早上對卡普的佈道又重新演示了一遍,不過這回可沒白費勁。雨烏專注地聽著,時而皺眉,時而輕輕鼓掌,並被瓦裡斯的大小便訓練比喻逗得笑了起來。瓦裡斯仿佛受到鼓舞,越說越快。當他像一個老人經常所做的那樣開始重複時,雨鳥俯下身,再次用一隻手夾住他的鼻子,另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

  「對不起。」雨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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