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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勞倫斯·韋爾克,」湯姆吸了口氣,很敬畏的樣子。

  「又是誰?」愛麗絲問。

  「聽那支《小象進行曲》,」克雷插嘴,笑了起來。他很疲憊,覺得自己很傻。他突然想到約翰尼會喜歡這首歌。

  背大背包的男人略帶點輕蔑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又看著湯姆。「對,那就是勞倫斯·韋爾克,」他說。「我的眼睛是不中用了,但耳朵還不錯。我和我妻子以前每逢他媽的週六晚上都要看他的表演。」

  「道奇那時候也不錯,」背帆布背包的開口了。這是他在整個對話中說的唯一一句,克雷完全搞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勞倫斯·韋爾克和他的香檳樂隊,」湯姆說。「想起來了。」

  「是勞倫斯·韋爾克和他的香檳音樂玩家,」背大背包的男人說。「老天。」

  「別忘了列儂姐妹和可愛的愛麗絲·朗,」湯姆說。

  遠處那虛無縹緲的音樂又換了。「這首歌是《加爾各答》,」背大背包的男人歎著氣。「好了,我們要出發了。很高興和你們聊天打發時間。」

  「晚安,」克雷說。

  「不對,」背大背包的男人說。「現在就是我們的白天。你們沒有注意到嗎?

  祝你們愉快,小夥子們。還有你,小女士。」

  「謝謝,」站在克雷和湯姆之間的小女士輕輕地說。

  背大背包的繼續上路了,背帆布包的堅定地跟在他旁邊。在他們周圍有一堆手電筒的燈光閃耀,引領著人們向新罕布什爾的腹地走去。背大背包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給他們最後留了句話。

  「再過一小時就別待在這條路上,」他說。「找個房子或者汽車旅館的房間躲起來。你們知道鞋子的事吧?」

  「什麼鞋子的事?」湯姆問。

  背大背包的很有耐心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一無所知、東問西問的傻子。

  路的遠方飄來的《加爾各答》——如果真是這首歌的話——已經變成了波爾卡舞曲,在這個雨霧濛濛的夜晚顯得十分瘋狂。這位背著大背包的老人開始說起鞋子的事了。

  「我們進入屋子的時候會把鞋放在門口臺階上,」他說。「那些瘋子不會這麼做,別擔心,這就告訴其他人這個地方已經有人了,請移步別處。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克雷背著的重型自動武器上——「除非有意外發生。」

  「那意外有沒有發生過呢?」湯姆問。

  「噢,有過,」背大背包的男人語氣中透著令人心寒的冷漠。「意外事故總會有的,人就是這個樣子。但房間到處都是,你沒必要非要霸佔某一個,只要把鞋子放在門外就行了。」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愛麗絲問。

  背大背包的老人朝她笑了笑,他的臉也顯得好看多了。任何人看見愛麗絲都很難不對她微笑;她青春活潑,即使在淩晨三點依然美貌動人。「人家說的,我聽見了。我再說的時候,也會有人聽進去。你懂得傾聽別人說話嗎?」

  「是的,」愛麗絲說。「專注聆聽是我的優點之一。」

  「那麼再接再厲。容易自滿的人是最差勁不過了。」他不需要說得太具體。

  「在這種情況下再發生什麼意外事故真是太糟糕了。」

  克雷想到剛才納塔麗舉起點22的情景。他說:「你說得很對。謝謝。」

  湯姆說:「這首歌是《啤酒桶波爾卡》,對吧?」

  「對的,小夥子,」背大背包的老人說。「邁倫·弗洛倫①演奏的六角形手風琴。上帝讓他的靈魂安息吧。你們可以在蓋登歇歇腳。沿著公路向前兩英里就是那個美麗的小村莊了。」

  ①邁倫·弗洛倫,美國著名手風琴演奏家。

  「你們準備在那兒休息嗎?」愛麗絲問。

  「哦,我和羅爾弗準備到再遠一點的地方歇腳,」他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可以,小女士,就這樣了。祝你們好!」

  這次他們沒有反駁他,儘管這兩位老人都快七十歲了。他們很快就跟著背帆布包的羅爾弗拿著的手電筒發出的光柱一道消失在視野之外。

  「勞倫斯·韋爾克和他的香檳音樂玩家,」湯姆驚歎道。

  「《小象進行曲》,」克雷笑了起來。

  「為什麼說『道奇那時候也不錯』?」愛麗絲十分好奇。

  「因為它可以,我猜是這樣,」湯姆說完,看見愛麗絲一臉疑惑,忍不住也大笑起來。

  那音樂就是從蓋登傳來的,就是剛才背大背包的老人推薦給他們歇腳的美麗小村莊。音樂聲並沒有克雷十幾歲去波士頓參加的AC/DC樂隊①的演唱會那麼吵鬧——那次演唱會後好幾天他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但這聲音也夠大的了,讓他想起小時候和父母一起去南伯維克參加的夏季樂隊演奏會。其實克雷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他覺得音樂聲就是從蓋登鎮的公共綠地傳出來的,他們馬上就能發現聲音的源頭了。很有可能是某些上了年紀的人,不是那些手機瘋子,而是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搞懵了的正常人,找來一套電池驅動的擴音喇叭,播放點輕柔舒緩的經典老歌為那些成批擁出小鎮的人來點小夜曲伴奏。

  ①澳大利亞重金屬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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