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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最後裡卡迪先生說:「有什麼事嗎?」這時從頭頂明確無誤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仿佛有人把很重的家具給推倒了,可能是衣櫃。這次,連那個女孩都抬頭向上看。克雷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被捂住的叫聲——又像是痛苦的呻吟——可是如果有人叫喊的話,後面卻再也聽不到了。二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兒又沒有餐廳,他記得有人告訴過他(就是裡卡迪先生在給他辦理入住手續時告訴他的)酒店裡沒有餐廳,但隔壁就是大都會咖啡廳。會議室,克雷想,肯定樓上就是起著印第安名字的會議室。

  「有什麼事嗎?」裡卡迪先生又問,聽上去比剛才惱怒多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有沒有打過電話?」

  「當然了!」裡卡迪先生邊說邊走到里間辦公室的門和接待處之間。接待前臺上擺放著分類文件夾、安全監視器和一堆電腦。他憤怒地看著克雷。「那會兒火警警報響了——我把它給關掉,多麗絲說只是三樓的垃圾桶著火了——我想打電話給消防隊讓他們不用過來了。電話線忙!忙音,太不像話了!」

  「你肯定很惱火,」湯姆說。

  裡卡迪先生頭一次顯得心平氣和的樣子。「街上開始亂起來的時候我還打電話報警……你知道……結果情況越來越糟。」

  「是啊,」克雷說。這情況真可以用每況愈下來形容。「那麼警察怎麼說?」

  「那個人說我的電話雜音太大,然後就掛斷了,」裡卡迪先生說。憤怒又悄悄呈現在他的聲音裡。「等我再打過去——那是電梯裡出來的瘋子把富蘭克林殺死以後了——是一個女的接的電話。她說……」裡卡迪先生的聲音開始顫抖,克雷看到一滴眼淚順著他的鼻樑旁邊滑落。「……說……」

  「說什麼?」湯姆問,聲音裡還是帶著同情。「她說什麼了,裡卡迪先生?」

  「她說如果富蘭克林已經死了,兇手也已經逃走了,那麼我這裡就沒什麼問題了。就是她建議我把自己鎖在旅館裡。她還要我通知電梯管理員把每個樓層的電梯都關閉,我也照做了。」

  克雷和湯姆交換了下眼色,都在想:真是好主意。克雷眼前馬上浮現出這樣的場景:那些瘋子們在緊鎖的窗戶或屏障門後面瘋狂地亂闖可就是出不去。這樣的場景和樓上先前傳來的巨響有點關係。他想了一下,那個或者那些製造這響聲的人多久之後就能找到樓梯出口呢?

  「接著,她掛了電話。之後我還給住在米爾頓的妻子打了電話。」

  「打通了吧,」克雷問,很想知道確切消息。

  「她非常害怕,讓我回家。我告訴她警察讓我把自己鎖起來待在室內。我也讓她這麼做,鎖起門,低調一點。她求我回家。她說街上有槍聲,另一條街上有爆炸聲傳來。她說她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穿過本齊克家的院子。本齊克是我們家鄰居。」

  「這樣啊,」湯姆柔聲說,有點安撫情緒的意味。克雷什麼也沒說,對於自己剛才對裡卡迪先生的發火感到有點羞愧,可是湯姆剛才也很憤怒。

  「她說她認為那個裸體男人可能——可能,她只是說可能——抱著一具……

  呃……小孩的裸屍,但也有可能那只是個洋娃娃。她又求我離開酒店趕快回家。」

  克雷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消息:固定電話是安全的。裡卡迪先生是受了驚嚇但神志清醒。克雷把手放在電話上,就在他要拿起聽筒的那一刹那,裡卡迪先生按住了他的手。裡卡迪的手指很長但冰冷而無血色。他的話還沒說完,裡卡迪先生繼續補充著。

  「她罵我是狗娘養的,然後就掛了電話。我知道她生我的氣,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可是警察讓我鎖好門不要出去,警察讓我別到街上去,那可是警察。是權力機關啊。」

  克雷點點頭。「權力機關,對!」

  「你們是乘地鐵過來的嗎?」裡卡迪先生問。「我總乘地鐵,離這裡只有兩個路口,非常方便。」

  「今天下午可不方便,」湯姆說。「看過了剛才的一幕,打死我也不去乘地鐵。」

  裡卡迪先生以一種令人悲哀的渴望眼神看著克雷。「真的嗎?」

  克雷又點了點頭說:「你最好離地鐵遠點。」他知道自己很想回家看看兒子,還有莎朗,當然更多的是想知道兒子是否安全,知道在自己無力回天之前要盡一切可能不讓兒子受到傷害。這想法重重地壓在他的腦海裡,模糊了他的視線。

  「越遠越好。」接著克雷拿起電話按9接外線。他不確定電話能不能通,但真的通了。他按下1,然後是207,緬因州的區號,再按692,這是肯特塘和周邊地區的附加代碼。他按下最後四個號碼中的三個——差一點就接通了他心中的家——突然間嘟嘟嘟的三聲忙音響起。機器女聲開始播放:「十分抱歉,所有線路忙碌,請您稍候再撥。」

  正在這時撥號音響起,似乎和機器答覆的聲音來自同一個地方,某條自動線路把他和緬因州的連接掐斷了……克雷任由聽筒滑到他的肩膀上,好像它突然重得拿不動了,接著把聽筒掛回電話上。

  湯姆告訴克雷如果他要離開這裡,簡直就是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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