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死光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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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讓你發胖的。」凱尼先生咯咯地笑了。那時他看起來是很老了……非常老,眼鏡從他的鼻樑滑下,滿臉都是皺紋。 「到了那天,我帶著我的步槍到了藥店。店裡的夥計鮑伯。坦納也帶了他的鳥槍。大概一點半的時候,我在藥店門口放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請稍等,馬上回來』。然後拿了我的步槍從後門走到了理查德小巷。我問鮑伯。坦納是否也一塊去。他說他抓完藥馬上就去,還說讓我給他留個活口。 「運河大街上幾乎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只是偶爾有一輛運貨卡車經過,也就那麼多。在戰爭紀念碑旁邊的長椅上坐著傑克。皮聶特和安迪。克裡斯。 「在法院外面的臺階上坐著佩蒂埃。萬尼斯、艾爾。內爾和基米。格頓,吃著帶來的東西。他們一個個都是全副武裝。基米。格頓拿的是一條二戰時期的斯朴令費爾德步槍,看起來比他自己還大。 「每個地方都有人,都荷槍實彈,他們或者站在門口,或者坐在臺階上,或者站在窗戶旁。」 「凱尼先生看著我,也看穿了我。他的眼睛不再尖銳;而是因為回憶顯得朦朦朧朧。那種神情只有當一個人回憶起他一生當中最輝煌的時刻時才會出現。」 「我記得聽到了風聲,孩子。」他像是在夢吃。「我記得聽到了風聲,還有法院大鐘敲響兩點的聲音。當兩點10分的時候,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然後是兩點一刻、兩點20分。你也許會想人們可能會起身離開,是不是?但是根本不是那回事。人們都堅守原位。因為」因為你們知道他們會來,是不是?「我問道,」毫無疑問。」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好像是一位老師對學生的背誦感到滿意。 「對了!」他說,「我們知道。根本不必去說。一切都很平靜,直到兩點25分左右,兩輛汽車,一輛紅色的,一輛深藍色的,從阿普枚爾山上疾駛下來,開進了丁字路口。其中一輛是雪佛萊,另一輛是拉薩爾。康克林兄弟,潘特裡克。康迪,還有瑪莉。霍瑟坐在雪佛萊裡;佈雷德利兄弟,馬洛埃和凱蒂。多納候坐在拉薩爾裡面。 「他們穿過丁字路口,艾爾。佈雷德利突然刹住了那輛拉薩爾,後面康迪開的那輛車險些撞了上去。整條街太安靜了。佈雷德利是一頭野獸,4年的躲藏生活使他變得非常警覺。他拉開車門,蹬在踏板上四處張望,然後給康迪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康迪說了一聲『什麼,老闆?』我聽得清清楚楚,那也是我們聽到那天他們所說的最後的話語。此時從汽車裡射出一道光,那是化妝鏡反射出來的——瑪莉在瑟正在鼻子上抹粉。 「就在此時,拉爾。曼肯和夥計比弗。馬龍從他的商店裡沖了出來。 「舉起手來,佈雷德利!你們被包圍了!』拉爾吼叫著。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佈雷德利轉過頭來,拉爾一槍就打中了他的肩膀,鮮血一下就噴了出來。佈雷德利拉上車門,發動了汽車;此刻所有的人都開了火。 「槍戰持續了4分鐘,或者5分鐘,但是似乎非常漫長。同時開火的一定有五六十個人。事後從拉爾。曼肯商店的磚牆上挖出了36塊彈片,而商店所有的窗戶都被震碎了。 「佈雷德利把他的拉薩爾轎車轉了一個半圓;他的行動並不慢,但是汽車轉過頭的時候,所有的輪胎已經被打爆了。車前燈被打飛,擋風玻璃也打碎了。坐在後排的馬洛埃和喬治·佈雷德利每人守著一扇窗戶開著手槍。我看見一顆子彈擊中了馬洛埃的脖子。他又打了兩槍,就手臂耷拉著癱的車窗上了。 「康迪也想掉頭,結果撞上了前面的汽車。他們可真的完蛋了,孩子。兩輛車掛在了一起,沒有辦法掙脫了。 「喬·康克林從後座鑽出來,雙手都拿著手槍,站在路口中間朝傑克。皮聶特和安迪。克裡斯開火,兩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倒在草地上。安迪。克裡斯還不停地叫著『我被打中了!我被打中了』!其實他們倆都毫髮不損。 「喬·康克林打光全部子彈,又從腋下掏出一把手槍來狂射。但是有人打中了他的腿部,他倒下了。事後凱尼。博頓說是他打的,但是沒辦法證明。任何人都有可能。 「康克林的弟弟卡爾剛鑽出車門,就被一顆子彈擊中頭部,重重地倒在地上。 「瑪莉。霍瑟也出來了;也許她想投降,我不知道。她尖叫著,但是卻很難聽得見。她的手裡拿著的那個化妝鏡被一顆流彈打碎了。她又想回到汽車,但是屁股挨了一槍,她仍然掙扎著爬進了汽車裡。 「艾爾。佈雷德利又發動了汽車,而且拖著雪佛萊走了大概10英尺,扯斷了保險杠,掙脫了後面的車。 「彈雨向他們傾瀉過去。佈雷德利兄弟倆還活著,喬治在後座開著槍。他的老婆死在他的身邊。 「艾爾。佈雷德利的汽車拐了個彎停了下來。他跳出汽車,沿著運河大街跑去,結果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潘特裡克。康迪從那輛雪佛萊轎車鑽了出來,看上去好像要投降,然後他從腋下掏出一把手槍開了火。他也許剛打了三槍,就倒在了汽車旁。 「此時那個叫霍瑟的女人又出來了;這回她毫無疑問想投降——她高舉著雙手。也許沒有人真的想殺死他,可又是一排交叉火力,她也倒了下去。 「喬治·佈雷德利幾乎跑到了戰爭紀念碑旁的長椅附近,但是一顆子彈掀翻了他的後腦勺。」 幾乎沒有意識到我在做什麼,我又從藥罐裡拿了一顆甘草糖。 「他們繼續向那兩輛汽車開槍大概持續了一分鐘。」凱尼先生說。 「人們頭腦一發熱可不容易平息下來。我向四周望瞭望,發現蘇利文治安官和內爾他們一起躲在法院的臺階後面。不要聽信有人所言說他不在那裡;諾伯特。凱尼就坐在你前面,跟你說實話。 「等火力停下來,那些汽車已經變成了一堆廢物。人們開始走過去。沒有人說話。你能聽見的只是風聲和雙腳踩在碎玻璃上的聲音。 然後開始拍照了。你也知道,孩子,拍照一開始,故事就結束了。」 凱尼先生搖晃著椅子看著我。 「《德裡新聞》的報道不是那樣。」那是我惟一能想起的話。那天報紙的標題是《州警察、聯邦調查局擊斃佈雷德利幫》;副標題是《當地警方提供支援》。 「當然不是了,」凱尼先生笑著說,「我親眼看見出版人馬克。朗林把兩顆子彈打在了喬·康克林的身上。」 「上帝。」我嘟噥著說。 「吃夠甘草糖了嗎?孩子。」 「足夠了。」我說著,舔了舔嘴唇。「凱尼先生,那麼大的事情是……如何……被掩蓋的呢?」 「根本就沒掩蓋。」他的臉上流露出吃驚的神色。「只不過沒有人談論而已。說實話,誰管呢?那天總統又沒有到場。只不過是射殺幾條瘋狗而已;如果給他們半點機會,他們就會反咬一口。」 「但是那些女人呢?」 「幾個婊子。」他冷漠地說。「除此而外,這是德裡,不是紐約或者芝加哥。洛杉肌發生地地震死上12個人就能成為報紙頭條新聞,而在中東一個人殺了3000人也無人問津。」 除此而外,這是德裡。 這句話簡單太自然了,好像任何人都應該明白。 當然,最糟糕的是我確實明白了。 我又問了凱尼先生一個問題。 「那天當射擊開始時,你見沒見過任何你不認識的人?」 凱尼先生的回答讓我的體溫立即下降了10度。「小丑?你說的是?你怎麼知道的,孩子?」 「哦,我在某處聽說過。」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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