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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理奇捂著嘴。麥克臉色鐵灰,沖比爾點點頭。大家都離開桌子。

  當他的夥伴都準備撤離的時候,比爾還沒有打開他的幸運喜餅,但是他已經看到小餅的邊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別吭聲,貝弗莉。」他說著鬆開了手。

  貝弗莉瞪大了雙眼,嘴扭曲著。「比爾……比爾,你看見……」

  她的視線又落在那只蟋蟀上,愣在那兒。那只蟋蟀好像已經死了,皺巴巴的眼睛盯著她。貝弗莉低聲呻吟著。

  「別、別、別管那個,」他嚴肅地說,「坐回原位。」

  「我不行,比爾,我不敢靠近那個東——」

  「你行的!你必、必須!」他聽到一陣輕輕疾走的腳步聲走過來。

  他看了看其他的人。「所有的人!坐回原位!聊天!自然點兒!」

  貝弗莉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比爾搖搖頭。他拉過椅子,坐下來,儘量不去看盤子裡的東西。那裡面滿是膿液,脹得像一個碩大無比的癤子,還在一起一伏。

  艾迪朝喉嚨噴了一些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老闆娘進來了,臉上帶著禮貌的、詢問的神情。

  「沒事吧?」老闆娘問。

  「沒、沒事。」比爾答道,指指艾迪。「我朋友的哮喘病又犯了。

  他帶著藥。現在好多了。」

  老闆娘關心地看著艾迪。

  「好多了。」艾迪氣喘吁吁地說。

  「你們想要我現在就收拾桌子嗎?」

  「馬上。」麥克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飯菜還行吧?」她看了一眼餐桌,深邃寧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慮。她沒有看見蟋蟀、眼球、牙齒和比爾盤子裡那塊一鼓一息的小餅。同樣沒有注意到染在桌布上的血污。

  「都好極了。」貝弗莉笑著說——比比爾和麥克的笑容自然多了。

  好姑娘,夠勇敢,比爾想。

  「運氣好嗎?」老闆娘又問。

  「好極了。」理奇趕忙搭話。「不知道別人的怎樣,反正我真開了眼界。」

  比爾聽到徽弱的破裂聲。他看了一眼盤子,只見一條腿從小餅中伸了出來,在盤子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差點把那東西吃下去,他又在想,但是臉上還掛著微笑。「好極了。」他說。

  理奇看著比爾的盤子。一隻灰黑的蒼蠅從小餅中鑽出來,發出低微的嗡嗡聲。一股黃色的粘液流到集布上,散發出一股濃重的惡臭,像是傷口化膿的味道。

  「哦,如果現在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現在不用,」班恩說,「真是一頓美餐。太……太獨特了。」

  「那我走了。」老闆娘說著鞠躬走了出去。門上的珠簾還沒有停止晃動,所有的人騰地站起來離開了那張桌子。

  「是什麼?」班恩壓著嗓子問,盯著比爾盤中的那個東西。

  「一隻蒼蠅,」比爾說,「一隻變異的蒼蠅。作家喬治。朗哥翰的盛情。他寫了一部叫《蒼蠅》的小說,被拍成了電影——雖然不是特別好,但是那個故事把我嚇得半死。又是它故伎重演。最近我一直在想蒼蠅的事,因為我正在構思一部小說。」

  「對不起,」貝弗莉有氣無力地說,「我要吐了。」還沒等其他人站起來,她已經走了出去。

  比爾抖開他的餐巾紙,扔在那只跟小麻雀一樣大小的蒼蠅上。這麼大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從那麼小的餅裡鑽出來……但是它已經出來了。那只蒼蠅在餐巾紙下哼哼了兩聲,不動了。

  「上帝啊!」艾迪的聲音微弱。

  「讓我們把這個該死的東西除掉,」麥克說,「咱們到大廳裡等貝弗莉吧。」

  貝弗莉剛剛從洗手間走出來。臉色蒼白,但是平靜多了。麥克付了賬,大家一起走進濛濛的春雨中。

  「有人改變主意了嗎?」麥克問。

  「我沒有。」班恩說。

  「沒有。」艾迪也說。

  「有什麼啊?」理奇說。

  比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著貝弗莉。

  「我要留下來,」她說,「比爾,你說又是它故伎重演是什麼意思?」

  「我正在想寫一個關於昆蟲的故事,」他說,「朗哥翰的故事一直在我腦中盤旋。所以我看到的就是蒼蠅。你看到的是血,貝弗莉。為什麼想到了血?」

  「我想是因為下水道噴出的血的緣故。」貝弗莉立刻明白了。「我們原來住的那個家裡,衛生間的下水道冒出血來。那時我才11歲。」

  但這是真的嗎?她並不真的這麼認為。因為當那一股帶著熱氣的鮮血噴在她的手上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腳踩在碎香水瓶上,身後留下的血跡斑斑的腳印。湯姆。還有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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