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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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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剩下的時間裡,他一直在四處打聽關於垃圾蟲的消息——有沒有人看到他或者知道他去哪兒了?他得到的是戒備的眼神和否定的回答。消息已經傳開了。這也許是件好事。只要有人看見他就會很快來報告的,好讓他在老大面前為他美言幾句。但是勞埃德有種直覺——不會有人看到垃圾蟲了。他讓他們小小地驚慌了一陣便又開著他的火焰履帶車回到沙漠裡去了。 他低頭看著面前的紙牌,努力控制著情緒,不讓自己把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掀到地上去。相反地,他又拿出一張A,繼續玩了起來。這沒什麼關係。如果弗拉格想要他,他就會出去把他抓回來。老垃圾蟲最終也會和赫克·德羅甘一樣被釘在橫杆上。運氣不好,夥計。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有所懷疑。 他對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很不滿意。比方說,戴納的事。弗拉格知道她,這沒錯,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她就像是逃進了死亡,留下他們不知該如何繼續尋找那第三個間諜。 還有另外一件事。弗拉格怎麼會不知道第三個間諜的事?他知道那個老傢伙,當他從沙漠裡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戴納,還確切地告訴他他打算怎麼對付她。但是這並沒有用。 現在,又是垃圾蟲。 垃圾蟲不是個小人物。也許他曾經回來過,但不會再來了。他帶著黑衣人的石頭,就像他自己也帶著一樣。當弗拉格在洛杉磯把那個多嘴的律師的腦袋打碎之後,他把手搭在垃圾蟲的肩頭溫和地對他說:所有的夢想都成真了。垃圾蟲小聲說:「願意為你效命。」 勞埃德不知道他們之間還發生了些什麼,但是他在弗拉格的護佑下在沙漠裡遊蕩這一點似乎是很清楚的。但是現在垃圾蟲發瘋了。 這就引起了一些非常嚴重的問題。 就是因為這些問題才使得勞埃德晚上9點鐘獨自坐在這裡玩紙牌,他倒寧願自己喝醉了。 「亨賴德先生?」 又出什麼事了?他抬起頭,看見一個姑娘,她俊俏的臉上有幾分慍怒。緊身的白色短褲,幾乎遮不住乳暈的三角背心。肯定是那種歡場女子,但她看上去非常緊張,面色蒼白,似乎快要暈倒了。她下意識地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他看到她的指甲全都被咬過了,參差不齊。 「什麼事?」 「我……我一定要見弗拉格先生。」她說。她的聲音迅速地由大變小,最後成了低聲的耳語。 「你要見他,是嗎?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他的社交秘書嗎?」 「但是……他們說……來找你。」 「誰說的?」 「嗯,安傑·希施菲爾德說的,是她說的。」 「你叫什麼名字?」 「嗯,朱莉。」她格格地笑著,但這笑卻只不過是一種條件反射,她臉上那種驚恐的表情一直沒有消失。勞埃德疲憊地想,不知道現在又會有什麼事。像她這樣的姑娘除非有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是不會來找弗拉格的。「朱莉·勞裡。」 「哦,朱莉·勞裡,弗拉格現在不在拉斯維加斯。」 「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他總是來來去去,他不帶傳呼器。他也不跟我解釋他要幹什麼。如果你有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我負責轉告他。」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勞埃德又重複了一遍那天下午他對卡爾·霍夫說的話:「我在這兒就是為了這個,朱莉。」 「好吧。」她急切地說,「如果這件事很重要的話,你告訴他是我告訴你的。朱莉·勞裡。」 「好的。」 「你不會忘記吧?」 「哦上帝!我不會忘的!到底是什麼事?」 她板起了臉。「你犯不著發那麼大脾氣吧。」 他歎了口氣,把手裡的牌放到桌上。「是的,」他說,「我想是犯不著。說吧,什麼事?」 「那個蠢貨。如果他來了,我想他一定是個間諜。我只是想應該讓你知道。」她的眼睛閃著惡狠狠的光,「那個混帳東西還朝我開了槍。」 「什麼蠢貨?」 「哦,我看見那個智力遲鈍的人了,所以我想那個蠢貨肯定和他在一起,你知道嗎?他們跟我們不是一類人。我想他們肯定是從另一邊來的。」 「你想說的就這些,啊?」 「是的。」 「哦,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今天出了很多事,我累了。要是你還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朱莉,我就要去睡覺了。」 朱莉坐下來,交叉著雙腿,告訴勞埃德她與尼克·安德羅斯和湯姆·科倫在她的家鄉堪薩斯州的普拉特見面的事。(我正在和那個蠢傢伙尋歡作樂,那個聾啞人朝我開了槍!)她甚至還告訴他當他們離開鎮子的時候她開槍打了他們。 「這一切能說明什麼?」在她說完後勞埃德問。剛才「間諜」這個詞引起了一點他的好奇心,但是後來他就非常厭倦,處於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了。 朱莉又板起臉來點燃了一支香煙。「我告訴過你。那個笨蛋,他現在就在這兒。我敢肯定他是個間諜。」 「湯姆·科倫,你說他叫這個?」 「是的。」 他模模糊糊地好像有點印象。科倫是個高個子白人,他確實是搗了點兒鬼,但決沒有這個婊子說的那麼壞。他想要再回憶點什麼,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每天來維加斯的人仍保持在60到100個。不可能保證他們每個人都手腳乾淨,弗拉格說在停止之前,過來的人還會更多。他想他可以去找保存維加斯居民檔案的保羅·伯利森,去找找關於這個叫科倫的傢伙的資料。 「你要把他抓起來嗎?」朱莉問。 勞埃德看著他。「要是你還不走我就把你抓起來。」他說。 「真是好樣的!」朱莉·勞裡潑婦似地喊了起來。她猛地站起身來,兩眼盯著他。她那穿著棉質緊身短褲的腿顯得特別地長。「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會調查的。」 「是,好吧,我知道這一套。」 她憤怒地跺著腳,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勞埃德疲憊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他想世界上有很多像她這樣的女人——即使是現在,在流感發生之後,他敢肯定還有很多。她們輕而易舉地和人上床,但卻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手指甲。她們和那種在交配之後就大口大口地把同伴吃掉的蜘蛛是近親。現在都過去兩個月了,她還對那個啞巴滿懷仇恨。她說他叫什麼名字?安德羅斯? 勞埃德從他褲子的後兜裡抽出一本破舊的黑色筆記本,沾濕手指,翻到空白的一頁。這是他的記事本,裡面寫滿了他的筆記——從見弗拉格之前要刮刮臉的小提示,到嗎啡和可卡因賣完之前要把拉斯維加斯藥店的藥品盤點清楚的加了著重號的備忘錄,無所不有。快該換個記事本了。 他用那種小學生一樣的淺淺的潦草字跡寫下:尼克·安德羅斯,也許是安德羅斯特——聾啞人。是否在城裡?在這下面一行是:湯姆·科倫,去找保羅查一查。他把本子放回兜裡。向北40公里處,在閃爍的星光下,黑衣人開始了他與納迪娜·克羅斯的漫長婚姻關係。他本來是會對尼克·安德羅斯的一個朋友到拉斯維加斯的消息非常感興趣的。 但他睡著了。 勞埃德陰鬱地低頭看著他玩的紙牌,忘了朱莉·勞裡,忘了她的仇恨,忘了她結實小巧的臀部。他又拿出一張A,再一次苦惱地想起了垃圾蟲,想著當他告訴弗拉格的時候,他會怎樣說——怎樣做。 就在朱莉·勞裡離開幼獅酒吧,感到自己盡了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的時候,在城市的另一邊,湯姆·科倫正站在他公寓的落地窗前,迷茫地看著圓圓的月亮。 是該走的時候了。 該回去的時候。 這個公寓不像他在博爾德的房子。這裡有家具,但卻沒有裝飾品。他一張畫也沒有掛,也沒有在鋼絲上掛鳥的標本。這個地方只不過是個驛站,現在是該繼續走的時候了。他很高興。他討厭這裡。這裡有一股氣味,一股乾燥、腐爛卻又讓你無能為力的氣味。這裡大多數人都不錯,有些像博爾德的人一樣讓他很喜歡,像安傑和那個小男孩,迪尼。沒人因為他做事慢而取笑他。他們給了他一份工作,還跟他開玩笑,在午間休息的時候,他們用自己飯盒裡的東西去換別人飯盒裡好吃的東西。他們都是好人,就他看來,他們和博爾德的人差不多,但是…… 但是他們身上有那種氣味。 他們好像都在看著什麼,等著什麼。有時候他們會奇怪地沉默下來,眼睛呆滯無神,好像他們都在做著同一個令人不安的夢。他們做事從來不問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者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這些人好像都戴了笑面人的面具,但是他們真實的臉,他們面具下的臉,卻是怪獸的臉。他曾經看過一個這樣的恐怖電影。那種怪獸叫狼人。 月亮懸在沙漠上面,鬼氣森森地,高高在上,自由自在。 他見過「自由之邦」的戴納。他見過她一面,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她怎麼了?她也是間諜嗎?她回去了嗎? 他不知道。但是他覺得害怕。 在公寓裡那台沒用的彩色電視機的對面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放著一個背包。背包裡裝滿了真空包裝的火腿腸和鹹餅乾。他拿起包,背在身上。 夜行,晝伏。 他頭也不回地走到公寓大樓的院子裡。月光很亮,他的影子被投射到了碎裂的水泥地上,那些想來豪賭的人曾經把他們的掛著外州牌子的汽車停在那裡。 他抬起頭,看著懸在空中的鬼氣森森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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