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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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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感到一種心醉神迷的成就感:她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手!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形成一個圓圓的O形。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手指緊張地分開,好像是要在鋼琴上彈奏什麼特殊的旋律。這一刻是如此的甜蜜,以至於有一兩秒鐘他都沉醉於回味之中,而沒有意識到這一槍沒有射中。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把手槍抽了回來,試著瞄準,用左手固定著右手的手腕。 「哈羅德!不!你不能這樣!」 不能嗎?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扣動扳機而已。我當然能。 她好像給嚇壞了,一時動彈不得,當手槍的準星瞄準她的喉嚨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冷酷的事實:事情就要這樣結束了,結束在一場短暫而毫無意義的暴力之中。 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她的死。 但是當他扣動扳機的時候,有兩件事發生了。汗水流進了他的眼睛,使他看到的東西變成了雙的,而且他開始下滑。後來他對自己說當時是鬆散的石塊支撐不住了,或者是他的傷腿打彎兒了,或者兩者都有。這也許是真的。但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被拽了一下,在那以後的漫漫長夜裡,他自己找不出什麼別的原因。那天白天哈羅德一直是清醒的,但是到了夜晚,一個可怕的念頭就會籠罩著他:最後是那個黑衣人親自插手打敗了他。他想射中她喉嚨的那一槍打飛了:又高,又遠,射向了毫不相干的藍色天空。哈羅德翻滾著又落回到死樹那兒。他的右腿扭曲地彎著,從腳踝到腹股溝都非常地疼。 他撞在樹上暈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夜幕剛剛降臨,大半個月亮靜穆地懸在山崖之上。納迪娜已經走了。 第一天夜晚他是在極度恐懼中度過的,毫無疑問他不可能爬回路上了,毫無疑問他將死在這山谷中。但是當清晨到來的時候,他又開始往上爬了。他汗流浹背,傷口疼痛不已。 他差不多是從7點鐘開始爬的,這正是喪葬委員會的桔紅色大卡車離開博爾德公共汽車站的時候。在那天下午5點的時候,他終於用一隻手抓住了護欄的纜繩,他的手青一塊紫一塊,傷口露著肉。他的摩托車還在那兒,他如釋重負幾乎要哭出來了。他飛快地從一個掛袋裡翻出了幾聽罐頭和開罐頭器,打開了一聽罐頭,往嘴裡塞了兩大把涼涼的鹹牛肉叮可它的味道差極了,經過一番鬥爭,他還是把它吐了出來。 他開始明白,他將要死去這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於是他趴在摩托車邊哭了,身下是他那條扭曲的腿。後來他睡了一小會兒。 第二天下了一場雨,他被淋得渾身透濕,凍得瑟瑟發抖。他的腿開始發出一種壞疽的氣味,他費力地用身體擋住手槍不讓它被淋濕。那天晚上他開始在筆記本上寫東西,並且第一次發現他的書法開始倒退了。他發覺自己想起了丹尼爾·凱斯寫的一篇小說——名叫《阿爾傑農的花朵》。小說是寫一群科學家把一個智力低下的看門人變成了天才……只是很短的時間,之後那個可憐的傢伙又恢復了原樣。那個傢伙叫什麼?叫查理什麼,是吧?肯定是的。他們根據這個小說拍的電影就叫這個名字——《查理》。一部非常不錯的片子。但沒有小說好,他記得全是些60年代的幻覺效果,不過仍不失為一部好片子。過去哈羅德經常去電影院看電影,不過更多的片子他是用家裡的錄相機看的。退回到五角大樓的「可施行另一種方案」的時代,他總是自己看電影。 他在筆記本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母逐漸組成了單詞: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都死了?委員會呢?如果是這樣,我很難過。我被引入了歧途。對於我的所做所為這個理由太蒼白無力了,但是根據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發誓這是唯一重要的理由。那個黑衣人是真實存在的,就像放在他們密室裡某個地方的原子彈真實存在一樣。當末日來臨,正如所有善良的人們在臨近最後審判的時候一樣,我只想說一句話:我被引入了歧途。 哈羅德看著他寫的話,用一隻瘦骨嶙峋微微顫抖的手遮住了眉頭。這不是個好的理由,實在算不上好。不管你怎樣美化,它仍然是這樣。看完他的賬本再看看這一段話,人們會把他當成一個十足的偽君子。他曾經把自己當成無政府世界的主宰,但那個黑衣人看透了他,並且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變成了一個在公路邊瑟瑟發抖的瀕死的廢人。他的腿腫得像車的內胎,散發出腐爛的香蕉的氣味。頭頂的小飛蟲不時隨著熱浪俯衝下來,他坐在那裡,努力地解釋著那難以描述的東西。他成了他那拖長的青春期的犧牲品,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被他那些危險的想法毒害了。 垂死之際,他好像找回了一點理智,或許還有一點尊嚴。他不想用那些寫得歪歪扭扭的小理由來損毀這尊嚴。 「我本來可以在博爾德有所做為的。」他靜靜地說,如果不是因為他極度疲勞,極度缺水,這簡單的、令人信服的真理也許會讓他流淚的。他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母,目光又移到了手槍上。突然他想要結束這一切,他力圖想出一種他能辦到的、最可靠最簡單的方式來結束他的生命。現在把它寫下來,留給發現他的那個人——這也許要1年,也許要10年——似乎變得前所未有地重要起來。 他握住了筆。想著,寫著。 我為我所做的壞事而道歉,但我並不否認我是出於自願而做的。上學的時候在考卷上,我總是寫下我的名字哈羅德·埃米·勞德。在我的手稿上——它們寫得都不怎麼樣——我也這樣簽名。上帝助我,我有一次還把它們用3英尺高的字母寫在了一個穀倉的頂上。但這次我想簽一個他們在博爾德為我起的名字。當時我不能接受,但現在我自願接受它。 我要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死去。 他在末尾整整齊齊地簽下了他的名字:鷹。 他把筆記本放進了摩托車的掛袋裡,蓋上筆帽,把筆放進衣兜。他把槍口塞到嘴裡,仰望著藍天。他想起童年時玩的一個遊戲,因為他從來不敢玩,所以總是被別人嘲笑。後面有一條路上有個沙坑,你可以從邊上跳下去,往下落很長一段距離才能落到沙地上,打幾個滾兒,最後再爬上去重新來一次。 只有哈羅德不敢。哈羅德總是站在坑邊上數:一……二……三!其他人也是這樣,但對他來說這一招從來沒起過作用。其他孩子有時會一直追到他家,沖他大喊大叫,叫他不像男子漢的哈羅德。 他想:如果我能讓自己跳一次……只跳一次……我也許就不會是這樣。好吧,最後一次算清吧。 他在心裡數著:一……二……三! 他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 哈羅德跳了。 第65章 那天夜裡,在拉斯維加斯北面的埃米格蘭特山谷,一簇小小的火光在曠野裡閃爍著。蘭德爾·弗拉格坐在火邊,正悶悶不樂地烤著一隻小野兔。他在自製的簡易烤肉架上均勻地轉動著兔肉,看著它被烤得噝噝作響,不停地往火裡滴著油。今晚微微有一點風,香味隨之飄到了沙漠裡,於是便有幾隻狼過來了。它們蹲在與他的火堆相隔兩個沙丘的地方,對著快要圓的月亮,對著烤肉的香味嚎叫著。他會時不時地看上它們一眼,會有兩三隻狼打起來,又抓又咬,用強有力的後腿互相踢著,直打到最弱小的那只被趕走為止。之後,其他的狼又會開始嚎叫,嘴巴向著圓圓的泛紅的月亮。 但現在狼群卻讓他覺得厭倦。 他穿著牛仔褲和那雙破破爛爛的輕便靴,在他羊皮夾克的胸兜上別著兩枚徽章:微笑和「你的豬怎麼樣」。夜風輕輕地吹動著他的衣領。 他不喜歡事情發展的這種方式。 風裡有種不祥的氣息,不祥的預兆就像是蝙蝠在荒廢的穀倉裡的黑暗閣樓上扇動著翅膀。老太婆已經死了,開始他還覺得這挺不錯。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怕這個老太婆的。她死了,他告訴戴納·於爾根斯她是在昏迷中死去的……但真的是這樣嗎?他不再那麼肯定了。 最終,她說話了嗎?如果她說了,她又說了些什麼呢? 他們在策劃什麼? 他好像有著第三只眼睛。這像是一種飄忽不定的能力,一種他已經擁有但卻不能完全明白的東西。他能把它派出去,去看……幾乎經常是這樣。但是有時候這只眼睛就像是莫名其妙地瞎了。他能看到老太婆死去的那個房間,看見他們圍著她……但是後來景象就漸漸地消失了,他又回到了沙漠裡,他裹著鋪蓋抬起頭向上看,可是除了滿天的繁星他什麼也看不見。在他心裡有個聲音說:她死了。他們等著她說話,但她始終沒有說。 但他不再相信這個聲音了。 間諜的事有點麻煩。 法官,他的頭被炸掉了。 女孩,最後一秒鐘從他手中逃掉的女孩。她是知道的,真見鬼!她是知道的! 他突然憤怒地瞪了狼群一眼。差不多有6只狼開始撕打起來,寂靜的夜裡,它們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像是織物被撕裂一樣。 他知道他們所有的秘密……除了第三個間諜。誰是第三個間諜?他睜開那只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搜尋,但是除了月亮那張神秘的毫無表情的臉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 誰是第三個間諜? 那個女孩怎麼能從他手裡逃掉呢?他完全被驚呆了,手裡只抓住了她的襯衫。他知道她有刀,這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但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從窗戶跳下去。他沒想到她會用如此殘酷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毫不猶豫。沒一會兒她就死了。 在黑夜裡他的思想象鼬鼠一樣追蹤著每一個人。 這些只是最外緣的極易斷裂的小東西。他不喜歡這些。 哈羅德,比方說,還有哈羅德。 他表現得非常出色,就像那些背後插著把鑰匙的上發條的玩具。到這兒,去那兒。幹這個,幹那個。可是炸彈只炸死了兩個他們的人——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努力,都因為那個快死的黑人老太婆的返回而付諸東流了。後來……在處理了哈羅德之後……他差點兒殺了納迪娜!直到現在,每當他想起這件事,仍能感到一陣強烈的憤怒。可是那個笨女人居然就張大了嘴巴呆在那兒,等著他再打一槍,就好像她情願被殺死一樣。要是納迪娜死了,還有誰來結束這一切? 如果不是他的兒子,還能是誰? 野兔烤好了。他把它從烤肉叉子上取下來放進盤子裡。 「好了,所有海軍陸戰隊員,吃下去!」 他大大地咧開嘴笑了。他當過海軍陸戰隊員嗎?他想是的。儘管嚴格地講只是在帕裡斯島上的那種。那裡有個孩子,一個殘疾孩子,名叫布·丁克維。他們…… 什麼? 弗拉格皺起眉看著他的餐具。是他們用那些裹了護墊的棍子把布打倒在地的嗎?還扭著他的脖子?他好像記起了關於汽油的什麼事。但究竟是什麼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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