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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她已經走了6天了。搜尋委員會沒有發現她的蹤影。是的,我認為她死了,但即使現在我也說不準。她是個令人驚異的女人,完全不能用常理衡量。也許我幾乎很高興她離開的原因,有一條就是我是個非常正常的老守財奴。我喜歡每天慢慢地過日子,澆我的花園——你看到我怎樣買回了秋海棠嗎?我對此相當的自豪——讀我的書,為自己的書寫關於瘟疫的筆記。我喜歡做這些事情,然後在睡覺時喝一杯葡萄酒,無憂無慮地入睡。是的。我們之中沒有人想看到凶兆,無論我們多麼喜歡看鬼怪小說和恐怖電影。我們之中沒有人真的想看到東方的星星或是夜裡火焰的支柱。我們想要和平、理性和墨守成規。如果我們不得不在一個老太太的黑臉上看到上帝的話,那一定會提醒我們往意,每個上帝都有一個魔鬼——而我們的魔鬼可能離我們比我們想像的近。」

  拉裡尷尬地說:「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他強烈地希望法官沒有提到他的花園、書、筆記和他的睡前葡萄酒。他曾樂觀地想像朋友見面的情形,還做了個無憂無慮的提議。現在他擔心,是否有可能繼續下去,而不至於聽起來像個殘忍的投機的弱智人。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裡。我接受。」

  拉裡聞言一震,他坐的椅子吱吱作聲。「誰告訴你的?法官,這應該是嚴格保密的。如果委員會裡有人走漏消息的話,我們就麻煩了。」

  法官抬起一隻滿是老人斑的手,止住了他的話。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兩隻眼睛眨了眨。「小聲點,孩子,小聲點。你的委員會裡沒有人走漏消息,起碼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沒有到處打聽。不,我說出這個秘密給自己聽聽。你今晚為什麼到這裡來?拉裡,你的臉就說出了一切。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撲克。當我談起我那幾個小小的愛好時,我看出你的臉色暗淡,垂頭喪氣……你的臉上有一副十分滑稽的模樣……」

  「有那麼滑稽嗎?我該怎麼做,對……看上去很高興……」

  法官靜靜地說:「派我到西部去,刺探那片土地。不是為這個嗎?」

  「正是。」

  「我一直在想,你們要多久才會想出這個主意。當然,這非常重要,非常必要,如果自由之邦要得到百分之百的機會生存的話。我們並不真知道他會在那裡做什麼。他很可能在月亮的背面。」

  「如果他真的在那裡的話。」

  「他在那裡。他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在那裡。千真萬確。」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指甲剪,開始剪指甲,輕微地啪啪聲點綴著他的話。「告訴我,委員會有沒有討論過,如果我們決定更喜歡那裡怎麼辦?如果我們決定留下來怎麼辦?」

  拉裡大吃一驚。他告訴法官,據他所知,還沒有人想到過這個主意。

  法官以一種富於欺騙性的悠閒態度說:「我猜他把燈都點亮了。你知道,那是有吸引力的。顯然英彭寧這個人感到了這一點。」

  拉裡冷冷地說:「如釋重負。」法官開懷大笑。

  笑夠了之後,他說:「我明天去。我想,我坐羅沃爾。向北到懷俄明州,再向西。感謝上帝我還能開車!我要一直開過愛達荷州,向加利福尼亞州北部方向去。去大概要花兩星期,回來時間更長。回來時,可能要下雪了。」

  「是埃我們討論過那個可能性了。」

  「而我老了。老人容易發心臟病,也會犯愚蠢的錯誤。我想你一定派了備用的人?」

  「這個……」

  「不,你不必談這個。我收回這個問題。」

  拉裡結結巴巴地說:「你看,你可以拒絕。沒有人用槍頂著你的頭……」

  法官敏銳地問道:「你是在試圖推卸你對我應負的責任吧?」

  「也許。也許我在這樣做。也許我認為你回來的可能性只有1/10,而你帶回有用信息的可能性只有1/20。也許我只是想用比較好的方式說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你可能太老了。」

  法官說:「對於冒險來說我是太老了,但我希望對於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來說我還並不太老。在那裡有一個老太太,她很可能已經悲慘地死去。毫無疑問,是受到宗教狂熱的影響。但努力做正確的事情的人們總是顯得有些瘋狂的。我要去。我會冷。我的腸胃不太好。我將會很孤獨。我會懷念我的公墓。但……」他抬起頭來看著拉裡,雙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我也會很聰明的。」

  拉裡說:「我想你會的。」他感到淚水在眼角打轉。

  法官問道:「露西怎麼樣?」他顯然不打算再談論關於他的行程的話題。

  拉裡說:「很好,我們都很好。」

  「沒有問題?」

  「沒有,」他想起了納迪娜。上次看到她時她的絕望無助仍然深深的困擾著他。她曾說,你是我最後的機會。奇怪的話,簡直像要自殺。怎樣才能幫助她呢?心理治療?這是個笑話,他們最多能找個獸醫。現在就連祈禱電話都沒有了。

  法官說:「你和露西在一起很好,但我猜測,你在為另一個女人擔心。」

  「是的。」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但對別人說出心裡話使他覺得好受些。「我想她可能在考慮,那個,自殺。」他一口氣說道:「那不僅僅是因為我,別以為我覺得哪個女孩子會因為得不到性感的拉裡·安德伍德而自殺。但她照顧的那個男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了,我想她感到孤獨,再沒有人依賴她了。」

  「如果她的抑鬱心情越來越嚴重,變成了長期反復的情況,她確實有可能自殺。」法官說話時的淡漠令人心寒。

  拉裡震驚地看著他。

  「但你只能做一個男人,」法官說,「不是嗎?」

  「是的。」

  「而你已作出了選擇?」

  「是的。」

  「你的動機是好的?」

  「是的。」

  「那就堅持到底。」法官滿足地說。「看在上帝份上,拉裡,做個大人。不妨有點自以為是。天知道,太過分地自以為是很討人嫌,但稍有一點是絕對必要的!你的靈魂需要這個,就像盛夏時皮膚需要曬個夠一樣。你只能管好自己的靈魂,而時不時還會有些自作聰明的心理醫生甚至連這都要質疑。做個大人吧!你的露西是個好女人。照顧好你自己和她的靈魂就行了,還想承擔更多的責任就是貪多嚼不爛,而人們總是因為貪多嚼不爛而倒黴。」

  「我喜歡跟你說話。」拉裡說,他聽到這種露骨然而睿智的話既驚異又覺得有趣。

  法官平靜地說:「那一定是因為我說的正是你想聽到的。」然後他又說:「你知道,自殺有很多種方法。」

  不久之後,拉裡將以痛苦的心情回想起這句話。

  第二天早上8點15分,哈羅德的卡車離開灰狗車站,回泰伯梅薩地區去。哈羅德、魏查克和另外兩個人坐在卡車後座,諾曼·克羅格和另一個人坐在前面。在百老匯和阿拉鋒路的交叉路口,一輛嶄新的羅沃爾慢慢向他們開過來。

  魏查克揮揮手,喊道:「法官,你去哪裡?」

  法官穿著羊毛襯衣和馬甲,看上去很可笑。他把車開了過來,和藹地說:「我想大概是今天去丹佛。」

  魏查克問:「你開這個能到那裡嗎?」

  「我想如果我避開大路就能到。」

  「你要是路過X-級書店,幹嘛不帶回來一卡車呢?」

  這句俏皮話逗的每個人都大笑起來。連法官都笑了,但哈羅德卻沒有笑。他今天早上好像沒有休息好,看上去萎靡不振。他確實幾乎一夜沒睡。納迪娜人如其言,他頭一天晚上實現了許多夢想。他已經在盼望著今晚。魏查克的俏皮話僅僅讓他微微一笑,因為他已經有了第一手經驗。他離開時納迪娜還在睡覺。他們2點左右睡著時,納迪娜說要看看他的賬本,他對她說想看就看吧。也許他讓她掌握了自己,但他搞不清了。不過那是他一輩子寫得最好的東西,決定性的因素是他的欲望——不如說是他的需要。他需要有人看他的好手藝。

  克羅格從卡車駕駛樓裡探出身來對法官說:「你小心點,好不好?這年頭路上有些不地道的人。」

  「確實,」法官帶著一個奇怪的笑容說,「我會當心的。先生們,祝你們一路順風。魏查克先生,也祝你好!」

  這句話又引起了一陣大笑,他們就此分手了。

  法官沒有去丹佛。他到36號公路後,就直接穿街而過,沿著7號公路開了。上午陽光明媚,這條路上交通也不擁擠。布萊頓鎮的情況差一些,他一度不得不離開公路穿過當地高中的足球場,才躲開嚴重的塞車。他繼續向東開,直到25號州際公路。從這裡向右轉就可以去丹佛,但他向左轉,開上了向北的岔路。半路上,他把收音機撥到中波,又向左轉,向西,在那裡玫瑰靜靜地在藍天下開放,腳下躺著博爾德。

  他告訴拉裡他太老了,不能再冒險,願上帝拯救他,那是個謊言。他的心臟不再快節奏地跳動,空氣不再這樣甜蜜,色彩不再這樣絢麗,已經有20年了。他將沿著25號州際公路到夏延,然後向西,去迎接山那邊等待著他的事。他的皮膚雖然由於上了年紀而乾癟了,想到這些還是不禁容光煥發。沿80號州際公路向西,進入鹽湖城,然後穿過內華達去裡諾,然後,他再向北,但那並不重要。因為在鹽湖城和裡諾之間,甚至更早的時候,他就會被攔住,被盤問,很可能被送到別的地方再次被盤問。而不知在什麼地方,就可能會受到邀請。

  就是他遇到那個黑衣人本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開始行動吧,老頭。」他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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