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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這是個髒活兒,」諾裡斯用低低的、激動的聲音說道,「你們是好人。我懷疑其他那些人知道不知道你們有多好。」

  哈羅德感覺到一種親近感,一種同事的友情,他與這種感覺抗爭著,突然感到一陣害怕。計劃裡可沒這個。

  「明天見,老鷹。」魏查克說,還捏了捏他的肩膀。

  哈羅德的笑容是驚愕和反感的。老鷹?這是什麼玩笑?當然是惡意的。是可鄙的挖苦。叫肥胖的、滿臉粉刺的哈羅德·勞德老鷹。他感覺到過去那種陰鬱的恨意又升了起來,但這次是沖著魏查克的,但在內心一陣突然的混亂之後又平息了下來。他現在不胖了。可能連小胖子也算不上了。臉上的粉刺在此前的七個星期中也全消下去了。魏查克不知道他曾經是學校裡的笑柄。魏查克不知道哈羅德的父親曾經問過他是不是個同性戀。魏查克不知道哈羅德曾是他人見人愛的姐姐所要忍受的苦惱。要是他知道的話,魏查克可能也不會給他這個狗屁昵稱了。

  哈羅德爬上了一輛卡車的車廂,他的腦子裡毫無辦法地亂成了一團。突然之間往日那些怨恨,往日那些傷害,那些未償付的欠債都像堵滿了全美國每個現金出納機的紙幣一樣變得毫無價值了。

  那會是真的嗎?那有可能是真的嗎?他感到驚恐、孤獨和慌亂。不,他最後終於想定了。那不會是真的。因為這要視情況而定。要是你的意志足夠堅定,能抵受得住別人的輕視,如果他們認為你是一個奇怪的人,或是煩人的人,或者只是一堆狗屎的話,那你的意志就需要足夠的堅強去抵受……

  抵受什麼呢?

  他們對你的好感嗎?

  這種邏輯難道不是……嗯,這種邏輯簡直是精神失常了,是不是?

  過去聽過的一句話在他混亂不堪的腦子裡浮了出來,那是一個將軍在二戰的時候為扣留美籍日本人的行為作辯護時說的。有人向這位將軍指出,在中立的日本人最集中的西海岸地區並沒有破壞事件發生。這位將軍回答說:「沒有發生破壞事件這個事實才正是個惡兆呢。」

  他就是這樣的嗎?

  是不是?

  他們的車駛進了汽車站的停車常哈羅德從側面跳了下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協調性已經有了100%的提高,不是因為他減肥了就是因為他差不多時常都做的鍛煉,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那個念頭又從心底竄了起來,非常頑固,絕不願被埋在內心深處:「我會成為這個社區最有用的人的。」

  但是他們排擠了他。

  「那不要緊。這扇門在我面前被砰然關上了,但我有頭腦去撬開那把鎖。而且我也相信,一旦鎖被打開了,我也有足夠的勇氣推開這道門。」

  但是……

  停下!停下!你可能會被套上手銬和腳鐐,上面刻滿了那一個詞。但是!但是!但是!你能停下來嗎,哈羅德?看在基督的份上你能從那匹該死的高頭大馬上再下來嗎?

  「嘿,夥計,你還好嗎?」

  哈羅德驚得跳了起來。是諾裡斯,正從調度室走出來,那裡已經成了他的地盤了。他看起來很累。

  「我嗎?很好。只是在想點兒事。」

  「嗯,你一直幹得不錯。就好像每次你那麼幹的時候,都是為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大獲其利似的。」

  哈羅德搖了搖頭說:「不是這樣。」

  「不是嗎?」查德也沒再多說什麼,「我能把你送到什麼地方?」

  「不用了,我有摩托車。」

  「你知道嗎,老鷹?我想這些人裡大部分明天是真的會來的。」

  「是的,我也一樣。」哈羅德走到自己的摩托車前,騎了上去。他發現自己倒是挺欣賞這個新外號,這可與他的意志正相反。

  諾裡斯搖了搖頭:「我可從不敢相信會這樣。我原來想一旦他們真的看見這活兒是怎麼樣的,就會想起100件其他的事情非做不可了。」

  「我告訴你我怎麼想,」哈羅德說,「我認為給自己做件髒活兒比給別人做要容易些,對這些傢伙裡的好多人來說,這是他們一生中頭一次真正給自己幹活。」

  「是,我想這話可能有道理吧。明天見,老鷹。」

  「8點,」哈羅德又敲定了一下時間,然後騎車離開阿拉帕赫朝百老匯街開去。在他右邊有一小隊大半由婦女組成的人正帶著一輛搶險車和一架起重機在一輛彎轉了的大型拖車旁邊忙活,要把它弄平,他們堵住了路的一部分。旁邊還聚集了一些人在看熱鬧。這個地方是新建的,哈羅德心想,那些人裡我連一半也不認識。

  他繼續向家裡騎去,腦子裡被一些本以為早就解決了的問題煩惱著,飽受煎熬。到家的時候,看見門口停著一輛小型的白色摩托車。還有一個女人坐在他門前的臺階上。

  當哈羅德走近前來的時候她站了起來,伸出了自己的手。她是哈羅德所見過的最迷人的女人中的一個——當然他原來是見過她的,只是沒有這麼近。

  「我是納迪娜·克羅斯。」她說。她的聲音很低,低得近乎沙啞。她握他的手時堅定而冷靜。哈羅德的眼光不知不覺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知道這是惹姑娘們討厭的一個習慣,但自己卻似乎無力去改變。這個女人對此卻似乎並不在意。她穿著一條輕便的斜紋布棉便褲,褲子緊貼在她細長的兩腿上,上身是一件無袖的淡藍色絲質襯衫,裡面也沒戴胸罩。她年紀有多大了?30?35?也可能還年輕些。她顯得有些早熟。

  「渾身就那樣?」他腦子裡那永遠猥褻的(表面上也是永遠純潔的)一部分問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了起來。

  「哈羅德·勞德,」他微笑著說,「你是跟拉裡·安德伍德他們一起來的,是不是?」

  「是的。」

  「是跟在斯圖、法蘭妮和我後面來到這裡的,我知道。拉裡上星期來過我這兒,給我帶來葡萄酒和一些糖。」他的話聽起來空洞而虛偽,然後他突然明白了她是知道他正在琢磨她,正在腦子裡把她脫得赤條條的。他有種想舔嘴唇的衝動,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至少是暫時地克制住了。「他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拉裡嗎?」她笑了笑,用一種奇怪的,還不知怎麼有些神秘的聲音說道:「是啊,拉裡是個王子。」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哈羅德還從來沒有被一個女人用如此率直的、探究式的眼光看過。他又感覺到一陣興奮的刺激,小腹處有一股暖暖的神經性的悸動。

  「好吧,」他說:「那麼今天下午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呢,克羅斯小姐?」

  「作為開頭,你可以叫我納迪娜。你還可以邀請我共進晚餐。那樣的話我們的交往就能更深入一步了。」

  那種神經性的興奮感開始擴展開來了。「納迪娜,你願意留下來吃晚餐嗎?」

  「非常願意。」她說道,微笑起來。當她用手挽住他的臂膀時,他感到宛如受了輕微電擊一般地一陣顫抖。她一直望著他的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謝謝。」

  他笨手笨腳地把鑰匙插進了鎖孔裡,心想:現在她該問我為什麼要鎖門了,我就會支支吾吾地東拉西扯,像個傻瓜一樣。

  但納迪娜根本沒有問。

  他沒做晚飯,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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