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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她……」

  「你進去吧。」

  「是的,我想我也該走了。她來了,我就可以走了。」

  她跑上臺階,在頂上絆了一下,又站穩了身子,推開門,在身後砰地一聲關上,將自己剛發出的啜泣聲關住了。

  納迪娜和拉裡對望了很久,就像著了迷一樣。事情就是這樣,他想。當你的目光和屋子對面的一雙眼睛對視了一下就再也忘不掉的時候,或者當你看到擁擠的地鐵站台對面的一個人,而那可能曾是你的伴侶的時候,或者在街上聽到一聲笑聲,而那可能就是那個你第一次與之作愛的女孩的笑聲……

  但是他嘴裡卻有一種如此苦澀的感覺。

  「咱們走到街角再回來吧。」納迪娜低聲說,「你能做到嗎?」

  「我最好進去找她。你挑了一個最糟的時候到這兒來。」

  「好不好?就走到街角再回來?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跪下來求你。要是你希望那樣的話,就在這兒。像這樣?」

  令他吃驚的是她真的跪了下來,把裙子向上拉了一點兒以便能跪得下,也向他顯示自己赤裸的雙腿,讓他好奇地發現其他的一切也是赤裸裸的。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呢?他不知道。她的眼睛看著他,使他的頭有點暈暈的,他有些厭惡的感覺到這裡的什麼地方有一種力,是這種力使她在他面前跪了下來,使她的嘴正對著……

  「起來!」他粗暴地說。拉住她的手把她猛地拉了起來,想儘量不去看她的裙子在落下來之前飄起來的樣子;她的大腿是奶油色的,是那樣一種白,不是蒼白死暗的,而是充滿活力的、健康而又誘人的。

  「來吧。」他差不多是焦躁地說。

  他們向西走去,那是群山所在的方向,那些山陰森森地橫亙在遠方,一塊塊三角形的陰影擋住了雨後出現的星星。在夜裡走向那些山,總讓他感覺到一種奇特的不安和一種冒險的激動。而現在,有納迪娜走在他身邊,她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肘彎處,那種感覺似乎更強烈了。他總是能做很生動的夢,三四個晚上之前他就做了有關那些山的夢;他夢見山裡有巨人,模樣非常可怕,他們長著亮亮的綠眼睛,像得了腦積水病的白癡那樣特大號的頭,有力的大手上長著短粗的手指頭。那是能扼死人的手。這些白癡般的巨人把守著山裡的各處通道。他們在等著「他的」時代的來到——就是那黑衣人的時代。

  一陣輕柔的風順著街道吹著,趕著紙片在前面飄飛。他們經過了金·索普爾家,經過幾輛售貨車,它們像死去的衛兵似的停在大停車場裡。這使他想到了林肯隧道。林肯隧道裡也有過巨人。他們已經死了,但那並不意味著在他們新世界裡的所有巨人都死了。

  「這很難,」納迪娜說,她的聲音仍然很低。「她使這很難是因為她是對的。我現在就要你。我怕我是太遲了。我要留在這兒。」

  「納迪娜……」

  「不!」她厲聲說:「讓我說完。我要留在這兒,難道你不明白嗎?要是我們彼此在一起,我就能做到了。你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她說道,聲音嘶啞了下來。「喬已經不在了。」

  「不,他沒有。」拉裡說,他覺得自己既遲鈍又傻又有些不知所措。「我們回家的路上在你那兒和他分手的。他不在那兒嗎?」

  「不在。只有一個叫利奧·羅克威的男孩在他床上睡覺。」

  「你什麼……」

  「聽著,」她說,「聽我說,你就不能聽我說麼?只要我有喬,我就一切都好。我能……像原來那樣堅強。但他不再需要我了。我需要被人需要。」

  「他確實需要你!」

  「當然啦,」納迪娜說,使得拉裡又一次感到了害怕。她不再是說利奧了;他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他需要我。這正是我害怕的。這就是為什麼我來找你。」她踏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頭來,下巴向上傾著。他能聞到她那神秘的清新的味道,知道自己想要她。但是有一部分的他想到了露西。要是他想要在博爾德這兒成功的話就需要這一部分。要是他放棄了這一部分而跟納迪娜走的話,他們可能就只有在今晚偷偷溜出博爾德了。那他就完了。那老拉裡就贏了。

  「我得回家去了,」他說,「我很抱歉,你得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了,納迪娜。」「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吧」——這難道不是他在一生中一直對一個又一個人說過的話嗎?為什麼在他明知自己是對的的時候,這些話還這樣子地冒出來,揪住了他的心,使他柔腸百轉,而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呢?

  「和我作愛吧,」她說,伸出手臂攬住了他的脖子。她把自己的身體緊緊地壓在他身上,他通過她身體的寬鬆、柔軟和富於彈性知道自己先前想對了,她身上穿著的只有這一件裙子。裡面完全是一絲不掛,他心裡想,而這個想法極度地亢奮起來。

  「好極了,我能感覺到你了。」她說著,身子開始挨著他扭動起來,兩邊動著,上下動著,製造出一種誘人的磨擦感。「和我作愛吧,這事就了結了。我就安全了,安全了。我就會安全了。」

  他抬起手來,後來他怎麼也不明白他當時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那時他只需用三個很快的動作和一次插入就能進入她的溫柔鄉了,而那正是她想要的。但他不知怎麼抬起手來扳開她的雙手,用力把她推開了,勁力用得那麼大,以致於她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她不禁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拉裡,要是你知道……」

  「是,我不知道。那你為什麼不試著告訴我,而不是……要強姦我呢?」

  「強姦!」她重複道,尖聲笑了起來,「噢,真可笑!噢,看你說了什麼!我!強姦你!噢,拉裡!」

  「不管你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你本該已經得到了。在上個星期,或前一個星期,你就應該得到了。在前一個星期我要你拿走它。我曾想要你得到它。」

  「那太快了。」她低聲說。

  「但現在就太遲了。」他說,深恨自己聲音裡的那種殘忍的腔調,但是沒法控制它。他仍然因為想要她而全身發著抖,他聽起來會是什麼樣呢?「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好吧。再見了,拉裡。」

  她轉過身走了。在那一瞬間她已經超越了納迪娜了,要轉身而去永遠不再理他。她是那個口腔衛生學家。她是伊馮娜,就是在洛杉磯和他合住一套公寓的那個人。——她已使他筋疲力盡,所以他已經縮進了她的布吉舞鞋中,而把租約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是麗塔·布萊克莫爾。

  最糟糕的是,她是他的媽媽。

  「納迪娜?」

  她沒轉回身來。她變成了一個暗暗的影子,只在穿過街道的時候才能從其他暗影中辨別出來。然後她就在群山的黑暗的背景下消失不見了。他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但她沒回答。在她離開他的樣子中有種可怕的東西,就在她融入黑暗背景的那種樣子中。

  他站在金·索普爾家門前,雙手緊握著,儘管晚上很涼爽,額上卻爬滿了一顆顆的汗珠。他現在是有了靈魂了,終於知道作為不那麼正派的人要付出什麼代價了:永遠也搞不清自己的動機,除非只是粗粗估計一下否則永遠也分不出傷害與幫助孰輕孰重,永遠也不可能清除掉對自己懷疑的那種酸澀的感覺而且……

  他的頭猛地抬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像要從臉上脹了出來。風又吹起來了,吹過某個空洞洞的大門口時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叫聲。

  露西聽到他進了門,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想讓它別跳了,因為他可能只是回來拿東西的,但心還是跳個不停。「他選了我」,這個想法被敲進了她的腦子裡,是被她心裡巨錘般的敲擊趕到腦子裡去的。「他選了我……」

  儘管她心裡不由自主地興奮異常並且充滿了希望,但還是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床上等待著,眼前除了房頂以外什麼也看不見。她那麼說的時候只不過是告訴了他事實,對她和像她的朋友約琳那樣的姑娘們來說,唯一的錯處就是太需要愛了。但她始終是忠實的。她從不騙人。她沒騙過丈夫,也從沒騙過拉裡,要是在她遇到他們之前的那些年裡她不是一個修女的話……時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就是不可能把做過的事情再抓在手裡,把它們改正過來。這種能力可能被授予了神,但是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沒有的,而且這可能也是件好事。要不的話,可能當人們在很老的時候死掉時還一直在試著改寫他們十幾歲時候的歷史呢。

  要是你知道過去是不可改變的,可能你也就能夠寬容些了。

  淚水從她的腮邊悄悄地流了下來

  門拍答一聲開了,她看見他走了進來,只能看到一個剪影般的輪廓。

  「露西?你醒著嗎?」

  「是的。」

  「我能把燈打開嗎?」

  「想開就開吧。」

  她聽到了煤氣發出的輕微的嘶嘶聲,接著燈亮了,火焰被調得很低,只剩下一線光,在燈光中能看到他了。他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我得解釋解釋。」

  「不,不必了。上床來吧。」

  「我必須說。我……」他把手壓在了額頭上又掠了一下頭髮。

  「拉裡?」她坐了起來,「你沒事吧?」

  他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開口了,說話的時候眼睛並不看她:「我愛你。要是你想要我的話,就得到我了。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得到很多。我永遠不會是你最好的選擇的,露西。」

  「我願意碰碰運氣。上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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