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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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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那張紙條的背後,那老婦人潦草地寫著兩條《聖經》上的章節索引:《箴言》第11章,1-3節,和《箴言》第21章,28-31節。查理斯法官以律師準備訴訟的那股認真勁把這兩段經文都查了出來,於是在討論開始的時候他站了起來,用他那嘶啞的、宣讀啟示錄般的老者的聲音把這兩段讀了一遍。《箴言》第11章的那段韻文這樣寫道:「詭詐的天平為耶和華所憎惡;公平的法碼為他所喜悅。驕傲來,羞恥也來;謙遜人卻有智慧。正直人的純正必引導自己;奸詐人的乖僻必毀滅自己。」第21章的引文講得內容也差不多:「作假見證的必滅亡,惟有聽真情而言的,其言長存。惡人臉無羞恥,正直人行事堅定。沒有人能以智慧、聰明、謀略敵擋耶和華。馬是為打仗之日預備的,得勝乃在乎耶和華。」 法官講完之後(他的話可以說除引文外一無所有),人們關於這兩小段經文的議論涉及的範圍很廣,而且常常是可笑的。一個人站起來悲觀地說,要是把這兩段的章節數相加的話,就得出了31,正是《啟示錄》的章節數。查理斯法官又站起來說,《啟示錄》只有22章,至少「他的聖經」是如此,另外,不管怎樣,21和11相加是得32,而不是31。那位積極的數字學家嘴唇喃喃的動著,但到底什麼也沒再說。 另一個傢伙站起來說,在阿巴蓋爾媽媽失蹤的前一天晚上,他看到了天上有光,而且《以賽亞書》裡面早就證實了飛碟的存在……所以他們還是一起把這事好好想想吧,是不是?查理斯法官又一次站了起來,這次是指出前一位先生把以賽亞當成了以西結,再有裡面提到的實際並不是飛碟,而是「輪中之輪」,而且法官本人認為,真正被證實存在的飛碟只有兩口子吵架時有時候飛起的那種。 另外的討論中有許多是講夢的,儘管人人都知道這些夢已經醒了,但現在自己還是都被講得癡迷迷的。一個又一個的人站起來對阿巴蓋爾媽媽加在她自己身上的指控,也就是驕傲,提出抗議。他們講到她的溫雅有禮和她只需一句話或一個詞就能讓人們平靜下來的本事。拉爾夫·布倫特納看起來被這麼多人的這個大場面給嚇壞了,而且幾乎是張口結舌的——但也決定一定要把自己的心裡話講出來——他站起來說了將近5分鐘,最後時還加上一句說,自從他媽媽死後他就再沒見過這麼好的女士了。坐下的時候,他看起來就要哭了。 歸結在一起,這個討論讓斯圖很不舒服地回想起了守靈的感覺。這告訴他,在他們的內心裡,已經把她放棄了一半了。斯圖心想,要是她現在真回來的話,阿比·弗裡曼特爾會發現自己仍受人歡迎,仍被人追隨,仍有人聽從……但她也會發現,她的地位已經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要是在她和自由之邦的委員會之間非要分出個高下來的話,事前已無法肯定地說她就一定會贏了,不管她有沒有否決權。她走了,但這個社區依然存在。人們對這一點是不會忘記的,而他們已經大半忘了在他們生命中夢想曾短暫地具有的那種力量。 會議結束以後,有二三十人在橋塘禮堂後面的草地上坐了一會兒;雨已經停了,雲也被扯散了,夜晚的空氣涼爽怡人。斯圖和法蘭妮與拉裡、露西、利奧以及哈羅德坐在一起。 「今天晚上你這死東西差點把我們都淘汰出局了,」拉裡對哈羅德說。他用胳膊肘碰了法蘭妮一下:「我跟你說過他是個高手,是不是?」 哈羅德只是謙虛地笑了笑,聳了聳肩。「只不過出了幾個主意而已。是你們7個讓一切又開始步入正軌的。你們至少應該有這個特權看到它善始善終。」 現在,他們兩個離開那個即興的小聚會已經有15分鐘了,而離到家還有10分鐘的路,斯圖又一次問道:「你真的覺得沒事嗎?」 「是。我兩腿覺得有點累,沒別的了。」 「你是說得輕鬆,法蘭妮。」 「別那麼叫我,你知道我討厭這個稱呼。」 「對不起,我不會再那麼叫了,法蘭妮。」 「所有的男人都是壞蛋。」 「我會試著改進我的言行的,法蘭妮——我說真的呢。」 她向他吐了吐舌頭,很俏皮,但他能看出來她的心思並不在玩笑上,而他並沒多想這個。她看起來蒼白虛弱,無精打采的,和幾個小時前那麼投入地唱國歌的那個法蘭妮簡直是判若兩人。 「什麼事讓你不開心了,寶貝?」 她搖頭說沒有,但他覺得好像看見她眼睛裡有淚水。 「怎麼回事?告訴我。」 「什麼事也沒有。問題就在這兒。讓我煩的就是什麼事也沒有了。我終於意識到,都結束了,就是這樣。將近600人唱著『星光燦爛的旗幟』這首歌。就像突然給了我一擊似的。沒有一個熱狗攤。今天晚上在康尼島上的觀覽車不會轉個不停。在西雅圖的斯佩斯尼德爾今天也不會有人晚上偷東西。人們終於想出了辦法來掃清波士頓康巴特地區的毒品以及時代廣場上的野雞交易。那些都是可怕的事情,但我卻覺得這治療比疾病本身還要糟。你懂我的意思嗎?」 「是的,我知道。」 「我日記裡有一小部分內容叫做『值得記住的事情』。為了將來能讓孩子知道……噢,所有這些都是他永遠也不會瞭解的。就是這個讓我不開心,我想我本應把這部分叫做『消逝的事情』的。」她真的輕輕地哭了起來,所以停下了腳步把手背掩在嘴上,想把哭泣止祝 「每個人都會這樣的。」斯圖說道,一邊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了她。「今天晚上有很多人會哭著睡覺的,相信我。」 「我不知道你怎麼能做到為整個國家傷心,」她說,哭得更厲害了些。「但我想你能這麼做。那些小事總是闖到我腦子裡來。賣汽車的那些人。弗蘭克·艾瑪特拉。7月老果園海灘,總是擠滿了人,而且他們大部分是從魁北克來的。MTV裡的那個傻傢伙——我想他是叫蘭迪。那些日子……噢上帝,我聽起來像是在念一首囉裡囉嗦的詩!」 他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想起有一次他的貝蒂姑媽因為一些麵包沒發起來就哭了一唱—她那時身材臃腫,因為正懷著他的表妹拉迪差不多有7個月了——斯圖還記得她一邊用洗碗布的一角擦著眼睛一邊告訴他別在意,任何一個懷了孕的女人都和得了精神病差不多,因為她們身上腺器官分泌的體液常常會混在一起亂了套。 過了一會兒法蘭妮說:「好了,好了,我覺得好多了。咱們走吧。」 「法蘭妮,我愛你。」他說。他們繼續推著車往前走。 她問他道:「你記得最清楚的是什麼?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嗯,你知道的……」他說,然後停了下來而且笑了笑。 「不,我不知道,斯圖爾特。」 「這有點兒蠢。」 「告訴我!」她見過斯圖許多樣子,但這種古怪的帶點羞窘的局促神情她還沒見過。 「我以前從來沒告訴過別人。」他說,「但前幾個星期我一直在想著這事。那還是1982年的事。那時候我在哈潑的加油站當加油工。我被鎮上的計算器廠解雇以後,他只要可能就一直雇我。他讓我做兼職,從晚上11點一直到關門,那時候都是淩晨3點才關門的。在迪克西紙廠上3點到11點班的工人們換完班不再加油以後,就沒有什麼生意了……有很多晚上在12點到3點之間沒有一輛車來。我只能坐著看看書或者報紙,很多時候我就那麼睡過去了。你能想像嗎?」 「能。」她的確能。在想像中她能看到他,看到那個將要在以後成為她的男人的人,在全部時間和一系列特殊事件中和她在一起。她能看到那個寬肩膀的男人坐在一把塑料椅子裡睡覺,頭垂在膝蓋上,面前放著一本打開的書。她看見他宛如睡在一個充滿白光的小島上,島的周圍環繞的就是德克薩斯的黑夜這片廣闊的內陸之海。她愛這幅圖景中的他,就像她愛想像中任何圖景中的他一樣。 「嗯,那一天晚上大約是2點一刻的時候,我正坐在哈潑的桌子後面,腳抬得高高的,讀著一些西部書——有一個就像路易斯·拉穆爾或者埃爾莫爾·利昂納德的人,開著一輛大型的舊龐蒂亞克車,所有的車窗戶都關著,音響開得發瘋一樣地響,正放著漢克·威廉姆斯的歌。我甚至還記得那首歌——叫《走啊走》。這個人,既不年輕也不老,是一個人來的。他模樣長得不錯,但總覺得有些怕人——我是說,他看上去像是不用細想就能做出可怕的事來。他有一頭濃密的暗色的卷髮。有一瓶酒藏在他兩腿下面,後視鏡上掛著一對泡沫做的骰子。他說:『高質油。』我答應了一聲,但有一會兒我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因為他看起來眼熟。我正試著把這張臉對上號。」 他們已經走到街角了;住的那座樓就在街對面。他們在那兒停了下來。法蘭妮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於是我問道:『我不認識您吧?您不會是從科比特或馬克西附近來的吧?』但實際上我不大像是在那兩個地方認識他的。他答道:『不是,但我很小的時候和家人曾經有一次路過科比特。好像我小的時候差不多美國的所有地方都去過。我爸爸原來在空軍裡的。』」 「於是我走過去給他的車加滿了油,心裡一直在想著他,給那張臉對著號,然後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一下子我知道了他是誰。我幾乎想要給自己幾拳,因為這個坐在那輛龐蒂亞克的方向盤後面的人應該已經死了。」 「他是誰,斯圖爾特?他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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