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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尼克把他的手捂在臉上,因為他想要那個黑衣人在荒漠的高地上給他展示的所有東西:城市、女人、財富、力量。但他想聽的就是他的指甲在襯衫上發出的令人心悅的聲音,午夜後時鐘在空房子裡的嘀嗒聲,還有那淅淅瀝瀝的雨聲。

  但是那黑衣人卻說不,冰涼的感覺又向他襲來,他被推了下去,頭朝底腳朝上地往下掉,他穿過雲層,最後跌落到一片玉米地中。

  玉米地?

  是,玉米地。這是另一個夢,就像這樣攪和在一起,夢與夢之間沒有分界線,簡直無法區別。他身在玉米地裡,綠色的玉米地。散發出夏日的泥土味、牛糞味和生長的作物的味道。他站起身,開始向他看見的田間的小路走去。當他感覺到可以看見蕩漾在7月的玉米地中箭一般的綠葉和其他植物之間時,他停住了腳步。

  ——音樂?

  是的,真是種獨特的音樂。在夢中他想,「這麼說那就是他的意思?」它來自于正前方,他循聲而去,想看一看這種獨特的連貫的美妙的聲音是不是出自於一種叫作「鋼琴」或「號角」或「提琴「或其他的樂器。

  鼻孔裡呼吸到的是酷暑的熱氣,頭頂上是一片蔚藍的天空,耳際傳來美妙的樂曲。尼克在夢中體驗從未有過的快樂。當他走近發出聲音的地方時,伴隨著音樂傳來歌聲,聲音蒼老得就像黑色的皮革,把詞連貫起來,歌曲就像是燉肉一樣,經常加熱也不會喪失固有的風味。尼克被吸引住了,他循聲而去。

  「我獨自來到花園,

  露珠還在玫瑰花上閃閃發光。

  我聽到的歌聲,傳進我的耳畔。

  上帝之子開放了。

  他和我一起漫步,他和我一起談天,

  告訴我我屬￿他

  我們呆在這兒一起分享快樂。

  其他任何人都不知曉。」

  當一段歌聲終了時,尼克撥開玉米叢走到小路盡頭,田間的空處有一間小木屋,充其量就是個棚子,左邊放著一個生銹的垃圾桶,右側掛著一個舊輪胎做的秋千。它從一棵蘋果樹懸掛下來,蘋果樹扭曲著,卻綠油油地充滿了生命活力。門廊傾斜著伸展出來,亂七八糟的舊雜物掛在佈滿油污的支撐物上,窗戶大開著,和煦的夏風吹拂著破舊的白色窗簾。屋頂上豎著一個凹凸不平且被熏黑的鍍鋅鐵皮煙囪,以其自身的一種陳舊的古怪的角度向外突出。房子地處空曠處,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只是在北方被一條延伸到地平線上的土路所截斷;只有在那個時候尼克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內布拉斯加是奧馬哈西部,奧西奧拉偏北部,泥土道路的遠處有哥倫布坐落在普拉特北岸。

  坐在門廊上的是美國最老的一位婦人,一個長著滿頭稀鬆白髮的黑人,穿著一條家常的便裙。她看起來如此瘦弱,午後的勁風幾乎可以刮走她。送到蔚藍的高空,可以一直把她送到科羅拉多州的朱爾斯堡。她正在彈奏的樂器(也許正是這個樂器才把她固定下來,讓她的身體不至於離開地面,)是一把「吉它」,尼克在夢中想「吉它」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這樣,真美妙,他認為這一天餘下的時間他就可以呆在原地,看著年老的黑女人支撐著坐在門廊上,周圍是內布拉斯加廣闊的玉米地,站在奧馬哈的西部,波克裡的奧西奧拉往北一點的地方,仔細聆聽,她的臉上堆滿皺紋,就像一張無人定居的州地圖一樣,黝黑的皮包骨的顴骨上是一條條河流和峽谷,下巴骨下面是懸崖峭壁,還有她前額上的有如綿延起伏小丘般突起的骨頭,以及那有如洞穴似的眼窩。

  她又和著那把老吉它開始唱起歌來。

  「上帝啊,您會來這兒嗎?

  噢,上帝啊!您會來這兒嗎?

  上帝你會來這兒嗎?

  因為,現在正是需要您的時候。

  噢,現在正是需要您的時候。

  現在,正是。」

  嗨,小夥子,誰把你帶到這兒來的?

  她像一個孩子一樣把吉它橫放在膝蓋上,並示意他走到前面來,尼克走近她,他說他只想聽她唱歌,歌聲很美妙。

  嗯!歌唱是上天的,現在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唱……,你是怎麼對付那個黑衣人的。

  他把我嚇壞了,我害怕。

  孩子,你當然會害怕,即使是黃昏時的一棵樹,如果你看到它,你也會害怕的。我們都是凡人,讚美上帝。

  但是我如何告訴他不?我怎麼告訴?

  你如何呼吸?你怎麼做夢?無人知曉。但是你來看我。任何時候。他們都叫我阿巴蓋爾媽媽。我想我是這些地區年紀最大的女人,我還自己做軟餅。孩子,你隨時都可以帶上你的朋友來這兒。

  但是我怎麼才能走出來呢?

  上帝保佑你,孩子,沒有人能走出這兒。你就往最好的地方想,你想來就隨時來。我想,我就在這兒。不要走得太遠。好吧,你來看我,我就在這兒……

  ……這兒,就在這兒……

  他漸漸醒來,直到內布拉斯加從夢中消失,玉米的香味,還有阿巴蓋爾媽媽那佈滿皺紋黝黑的臉。眼前剩下的是現實世界,夢的世界被一點點地替換掉了。

  他現在位於阿肯色州的碩尤,他的名字叫尼克·安德羅斯,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未曾聽見過「吉它」的聲音……但是他還活著。

  他從床上坐起來,把腿掛在床邊來回晃動,看著傷口,腿消腫了一些。僅僅感到一點抽痛。我的傷口正在癒合,他想著,真是如釋重負。我認為我會好起來的。

  他從床上站起身,穿著短褲,一瘸一拐地往窗邊走去。腿是僵硬的,但這種僵硬是可以通過一些運動來消除的。他放眼窗外這個寧靜的小鎮,已經不是以前的碩尤了,而是碩尤的屍骨,他知道他今天就必須走。他不會走得太遠,但起碼有個開始。

  去哪兒?好,他認為自己知道。夢只是夢,但開始時他能去西北部。往內布拉斯加走。

  7月3日下午,大約1點15分,尼克騎著自行車出了小鎮。清晨他打起背包,又裝了些盤尼西林以備用,還有一些罐裝食品。他喝飽了坎培爾的西紅柿汁,包亞德廚師的包子,這兩樣都是他最喜歡吃的。他裝了幾盒手槍子彈,帶了個水壺。走上馬路,他在車庫裡尋覓直到他發現他所想要的東西。一輛剛好適合他體重的十速自行車。他小心翼翼地沿著主街道慢速行駛。他受傷的腿也開始發起熱來。

  他往西行駛,影子也騎著自行車跟隨著他。他駛過城郊雅致但冷冰冰的房子,那些房子支隊依然站立在蔭影中。

  當天晚上他在碩尤以西10英里的一間農舍宿營。到7月4日傍晚之前他就快到俄克拉荷馬州了。睡前,他站立在另一個農場裡,仰面朝天,看見一顆流星帶著一道白色的火光劃破夜空。他認為自己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不管將來會遇到什麼情況,他很高興自己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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