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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的媽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攝影師喊叫著,把照相機摔落在車地板上,位於身體中間的安全帶也弄亂了。

  司機抬了一下制動器,與福特車肩並肩,然後他感到左邊的輪子開始陷在爛泥裡。他加大油門,汽車發出更大的聲響,駛出爛泥回到了公路上。輪胎下面冒出一股股青煙。收音機裡不斷地發出吼叫:

  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

  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寶貝,你能否滿意你的男人!

  他又猛踩了一下制動器,汽車調頭停了下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接著是一連串的劇烈咳嗽。他開始發火了,換了倒檔,向福特車倒去,福特車後面站著兩個人。

  「聽著」,攝影師緊張地說。他是一個胖子,從上中學以來就從來沒有打過架。「聽著,也許我們會更好地……」

  這位特約通訊員又一次讓車發出刺耳的急刹車聲,把嘀嘀咕咕的胖子朝前甩了一下,他把檔杆推到空檔上,同時拉上了手閘,竄出車外。

  他朝車後的那兩個年輕人走去,雙手攥緊了拳頭。

  他服過役,在部隊裡當了4年兵,志願兵。當他們從福特車後備箱裡掏出槍時剛好他辨認出是新的M-3A衝鋒槍,他站在炎熱的德克薩斯州陽光下驚呆了,褲子也尿濕了。

  他開始哭叫起來,想轉身跑回車上,兩腳卻不聽使喚。他們朝他開槍了,子彈在他的胸膛和腹部炸開。在他雙腿跪下的同時,他的雙手無力地攤開乞求饒命,一顆子彈打中了他左眼上方1英寸的地方,把他的頭蓋骨掀掉了。

  那個蜷縮在後座上的攝影師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這時候那兩個年輕人走到特約通訊員屍體前,端著槍朝他走來。他躺倒在車座上,嘴角上掛著熱乎乎的唾沫。鑰匙還在點火器上。他打著了汽車,就在他們開槍射擊的時候,車子尖叫著竄了出去。他感到車子向右歪了一下,就好像一個巨人在左後側踢了一腳,方向盤在他手中開始瘋狂地抖動。這位攝影師隨著車子躍上公路,因為車胎癟了而一起一落的。接著巨人又在車子的另一側踢了一下。抖動變得更厲害了。瀝青地面上飛濺出火花。車後胎髮生震顫並且像黑破布一樣撲騰著。那兩個年輕人跑回到他們的福特車上,這輛車的序號列在五角大樓軍車處眾多的編號單中,他們其中一個駕駛著車拐了一個急彎,向右轉了一圈。當車子駛離路肩時,車頭猛地躍起,從特約通訊員的屍體上一飛而過。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中士沖著擋風玻璃令人驚奇地打了一個噴嚏。

  前面,龐蒂亞克車兩個癟氣的後輪胎像洗衣機一樣地轉動,車頭上下顛簸著。方向盤後面的胖攝影師掃了一下出現在後視鏡裡越來越近的黑色福特車。他把油門踩到底,但是龐蒂亞克的速度不超過40邁,並且車子還是在大馬路上。收音機裡的拉裡·安德伍德被換成了麥當娜。麥當娜正在聲稱她是一個講求實際的姑娘。

  福特猛地在龐蒂亞克車前掉頭,為了明擺著的二分之一的希望,攝影師想把車一直開下去,消失在那荒蕪的地平線上,管它怎麼樣。

  接著福特車後退,而龐蒂亞克發了瘋似地振動起來撞到它的擋泥板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刮動鐵皮的聲音。攝影師的頭向前一沖磕在了方向盤上,血從他的鼻子裡冒了出來。

  他驚慌地轉動著嘎吧作響的脖子往後看了一眼,悄悄地跨過那個熱乎乎的好像是油脂的塑料座位,從副駕駛座位一側下了車。他跑到馬路邊上。那裡有一道帶鉤的鐵絲網,他跳了過去。像一隻快艇,越開越快,他想,「我要成功,我能永遠地跑下去……」。

  在鐵絲網另一側他的腿掛在了鉤上,他摔倒了。他一邊發出撕肝裂膽的吼叫聲,一邊試圖把鉤子從他的褲子和露出的白肉中摘下來,就在這時,那兩個年輕人手裡握著槍來到了路邊上。

  他試圖想問問他們,這是為什麼,但是從他那裡所傳出來的一切聲音卻是低沉的,絕望的叫聲,接著他的腦漿沖出了腦袋。

  那一天,在德克薩斯州的塞波斯普林沒有發佈任何疾病或其他問題的報告。

  第18章

  尼克打開了貝克司法官辦公室和監獄牢房之間的那道門,犯人們開始對他進行嘲弄。文斯·霍根和比利·沃納在尼克左邊那兩間沙丁魚罐頭大小的牢房裡。邁克·奇爾德雷斯在緊靠右邊那間,另一間牢房空著。因為雷·布思逃跑了,沒有抓祝

  「嘿,啞巴!」奇爾德雷斯叫道,「嘿,你這個臭啞巴!我們要是從這兒出去,會對你怎麼樣呢?嗯?到底會對你怎麼樣呢?」

  「我要親自把你的蛋撕下來,把它們塞到你的喉嚨裡,直到把你噎死為止,」比利·沃納對他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只有文斯·霍根沒有參加這場嘲弄。邁克和比利對他來說在6月23日這一天沒有太大的用處,因為他們將要被押解到卡爾勃中心進行關押待審。司法官貝克站在文斯旁邊,文斯把情況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貝克對尼克說,他可以對這幾個混蛋傢伙進行控告,不過控告交到陪審團審查時,那將是尼克一人對付這3個人,或者說,如果他們抓到了雷·布思的話,尼克將對付4個人。

  最近這一兩天,尼克對司法官約翰·貝克十分敬仰。他原先是一個農民,體重有250磅,他的選民早先叫他「大個子壞約翰」。尼克對他持有的那種敬仰並不是因為貝克派給他打掃管理區的活兒來彌補他在本周失去的津貼,而是因為他曾經極力追捕那些毒打和搶劫他的人。他這樣做,似乎把尼克當做本城鎮最受人尊敬的老住戶之一,而沒有把他作為一個又聾又啞的流浪漢看待。在界南這一帶,尼克認識很多的司法官,6個月來這些司法官常常去勞改農場或犯人築路隊探望尼克。

  他們倆曾開車去過文斯·霍根幹活的鋸木場,乘坐的是貝克的私車,一部電力車,而不是縣裡的警備車。在車保險杠下有一支槍(貝克說,「槍總是子彈上膛,總是關上保險」),還有一盞照明燈,這是貝克在警察部門當差時要裝在保險杠上的。兩天前,他們在拐進鋸木場的停車區時,他開的就是這輛車。

  貝克清清嗓子,向窗外吐了口痰。又擤了擤鼻子,用手帕輕輕地擦了一下發紅的眼睛。他的聲音帶有一種又粗又響的鼻音音質。當然,尼克無法聽見,不過他沒有必要去聽。很明顯他患了嚴重的感冒。

  「如果我們見到他,我就抓住他的胳膊,」貝克說,「我要問你,『這是其中的一個吧?』你給我點一下頭表示是。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就要你點點頭。明白嗎?」

  尼克點點頭。他明白了。

  文斯正在操作著木刨床,把一些粗糙的木板放進機器裡,他站在刨花堆裡,刨花幾乎蓋住了他那雙工作靴的靴面。他沖約翰·貝克不自然地笑了笑,眼睛不安地偷望了一下站在這位司法官邊上的尼克。尼克的臉孔蒼白。

  「嘿,大個子約翰,你和這位老農出來幹什麼呀?」

  鋸木房的其他人一旁觀望著,他們的眼睛轉來轉去,從尼克到文斯,從文斯到貝克,接著再到尼克,就像一群人在觀看某種新奇的網球比賽。其中有一人朝著新刨花吐了一口痰,並用手掌抹了抹他的下巴。

  貝克抓住文斯一隻鬆軟、曬黑的胳膊並往前一拉。

  「嘿!怎麼回事,大個子約翰?」

  貝克轉過頭來,這樣尼克能夠看見他的嘴唇,「這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嗎?」

  尼克堅定地點了點頭,而且還用手指了指他。

  「這是幹什麼?」文斯再一次抗議,「我一點兒都不認識這個啞巴。」

  「那麼你怎麼知道他是啞巴呢?來吧,文斯,你要進單間了,寶貝。你可以叫一個孩子把你的牙具拿來。」

  文斯一邊抗議,一邊被帶到電動車那裡並被塞了進去。在他被帶回小鎮的路上還在抗議。他被鎖上並且悶了幾個小時,仍然不斷地發出抗議。貝克並沒有去理會他,向他宣讀他的權利。他對尼克說:「只有他媽的傻子才會惹亂子。」中午貝克回去時,文斯又怕又餓,已經老實了許多,乖乖地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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