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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是的,就一滴。多了會帶來危險。不過一滴也許已經足夠了。所有的問題和所有那些記憶——月光,諾曼痛苦而嚇人的尖叫聲,不讓他看見面孔的女人——這些全部都會消失。她對於那些記憶會使他精神失常的恐懼和擔心也會隨之而消失。他們那種正在萌芽的關係也有可能會冰消雪融。這些還有可能會轉變為一種似是而非的擔心——人類的心智比起人們所想像的要堅強得多,適應性也強得多,如果和諾曼一起的十四年什麼也沒有教會她,難道這會是一次機會嗎?如果事情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怎麼辦?哪一個更加危險:是記憶,還是遺忘?

  姑娘,當心點兒。這是危險物品!

  羅西的眼睛從小小的陶瓷瓶上轉移到了下水道,然後,又回到瓶子上。

  羅絲·麥德:一只好獸類。如果你好好保護他,他就會保護你。

  羅西認為其結論有可能是輕率和錯誤的,但是這個主意並不壞。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將小陶瓷瓶放在百事可樂的瓶頸上,並慢慢向下傾斜,讓一滴液體從一個瓶子流入了另一個裡面。

  咚。

  現在把剩餘物全部倒進下水道裡,要快。

  她開始要倒了,忽然想起杜卡絲說過另外一句話:我本來應該只給你一滴,不過或許以後他還需要一滴。

  是的,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一邊將微小的軟木塞又塞進了瓶口,把她放進那個極不方便的表袋中。我到底該怎麼辦?以後我會不會為了不至於變便而需要一兩滴?

  她認為自己不需要。此外……

  「那些不善於從歷史中學習的人註定要重犯過去的老錯誤。」她喃喃自語著。她不知道誰說過這句話,但她知道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不能不引起重視。她匆匆回到電話那裡,用一隻手拿起混合好的飲料。她又撥了一遍911,是同一個接線員的聲音,說了同樣的開場白:夫人,請注意,這個電話已被錄音。

  「我還是羅西·麥克蘭登,」她說,「我們剛才被打斷了。」她有意停頓了一下,然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哦,天哪,並不完全是這麼回事。我剛才因為太激動,不小心把電話插頭從牆上拉下來了。這裡剛才一片混亂。」

  「是的,夫人。應羅西·麥克蘭登女士的要求,一輛救護車已經被派往春藤大街897號。同一個地址曾經發來一個關於槍擊的報告,夫人,你的報告是關於槍傷的嗎?」

  「是這樣的。」

  「你要我和警察聯繫一下嗎?」

  「我想跟黑爾上尉談一談。他是位偵探,所以我估計我應該找偵探署,不過或許你們這裡有另外一個名稱。」

  那邊停了一下,然後911接線員又開始說話了,這一次他的聲音聽起來不怎麼像機器了。「是的,夫人,我們這裡有一個偵探處,也就是你所要找的偵探署。我這就為你接通。」

  「多謝。你需要我的電話號碼嗎?也許你已經做記錄了?」

  這一次她毫無疑問感到震驚了。

  「我已經有你的電話號碼了,夫人。」

  「我也這樣想。」

  「請稍等,我為你接通。」

  在她等待期間,她拿起那瓶百事可樂,在鼻子底下晃了幾下,就像聞那只小巧玲瓏的陶瓷瓶一樣聞了一下。她想她能夠聞到微弱的苦味兒……但那也許只是她的幻覺。無論他喝與不喝都沒有關係,她想。喝能怎麼樣?不喝又能怎麼樣?

  她還來不及多想時,已經有人接電話了。

  「偵探處,威廉姆斯警官。」

  她給了他黑爾的姓名後,便開始等待。在她房間外面的走廊上,嘟噥和呻吟在繼續著。救護車的警笛越來越近了。

  4

  「喂,我是黑爾!」聽筒裡一聲響亮的喊叫嚇了她一跳。這一點也不像她以前見到過的那個心事重重的人。「是你嗎,麥克蘭登女士?」

  「是的——」

  「你好嗎?」他仍然在大聲地喊叫著。他使她想起了那些在她家客廳裡做過客的警察們,他們脫了鞋,臭腳的氣味整個房間都能聞到。她等不及對方的消息,急於告訴他自己這裡發生的事情;然而他並不像她猜測的那樣,他現在只能圍著她跳舞,像狗一樣亂叫一氣。

  男人,她想,無可奈何地翻了翻眼睛。

  「是的。」她就像遊樂場上試圖讓那些在露天體育館裡翻筋斗的瘋狂的孩子們平靜下來的監督人員那樣,慢條斯理地說道,「是的,我很好。比爾,不,史丹納先生也很好。我們都很好。」

  「開槍的傢伙是你丈夫嗎?」他的話聽上去極其粗暴無禮,幾乎令她震驚了。「是丹尼爾斯嗎?」

  「是的。但是他已經死了。」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補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猜想天氣很熱,空調也壞了。

  「我們會找到他的,」黑爾說。「我向你保證,麥克蘭登女士——我們能找到他。」

  「祝你好運,黑爾上尉。」她輕輕地說,把眼睛轉向開著的壁櫃門。她摸了摸左臂,仍能感覺到臂環的溫度。「我得掛掉了。諾曼開槍打傷了樓上的一位鄰居,也許我可以幫他做點什麼。你會來這裡嗎?」

  「你說對了。」

  「那麼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見面了。再見。」她在黑爾開始新的話題之前掛掉了電話。比爾進來後,打開了廳裡的燈。

  他向周圍看了看,吃驚了。「這麼說他是在地下室裡。」他還沒有說完,便又咳嗽起來。他咳嗽的很厲害。他彎下腰,做著怪相,兩隻手按在腫脹乾裂的喉嚨上。

  「瞧,」她說,匆匆地從他面前走過。「喝點這個東西。我剛從冰箱裡取出來,還很冰涼。」

  他接過百事可樂,喝了好幾口,然後拿開了瓶子,奇怪地看著它。「昧道有點古怪,」他說。

  「那是因為你的嗓子腫了。也許還在出血,你嘗到的可能是血腥味兒。來吧,乾杯,我真不願意聽到你咳嗽的聲音。」

  他喝完剩下的水,把瓶子放在咖啡桌上,當他又一次看著她時,她從他的眼睛裡看見的是癡呆而空虛的目光,她被嚇壞了。

  「比爾?比爾,你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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