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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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發生了什麼事?你……迷失了多久?」 「你說得沒錯,我的確迷失了。我在遊走。徘徊。確切地說,並不是在梅勒林的彩虹裡……如果去了那裡,我想現在不可能回得來……因為我當時還……病著……但很顯然,每個人都有一個巫師的水晶球,就在這兒。」他莊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額,也就是兩道眉毛中間偏上的那個地方:「這就是我去的地方。我的夥伴和我一起往東行進的時候,我就是去了這裡。在這個地方,我一點點地緩過氣來。我依靠這個玻璃球,在自己的腦子裡遊走,於是我漸漸好轉。但巫師的玻璃球卻一直沉寂著,始終沒有再在我眼前閃耀過……直到城堡的防衛牆和城市的塔樓都歷歷在日了,它才活過來。要是它復蘇得早些……」 他無奈地聳聳肩。 「如果它在我緩過氣、回過神之前復蘇,我現在不可能站在這裡。因為任何世界——甚至是玻璃蒼穹的粉紅世界——都會比這個沒有了蘇珊的世界更受歡迎。我想賦予玻璃球生命的力量明白此事……因此一直在等待。」 「但是,當它重新蘇醒的時候,它把其餘的事都告訴你了。」,傑克說。「我敢肯定,它把你沒能親眼見到的事情一一向你呈現了。」 「是的。我之所以能像現在這樣,知道這故事的大部分情景,是因為我在玻璃球裡都看到了。」 「你曾告訴我們.約翰·法僧想要把你的人頭掛在柱子上,」蒂說。 「因為你偷了他的東西,他珍愛的東西,那就是玻璃球,對不對?」 「對。他發現後,暴跳如雷,幾乎都要氣得發瘋了。用你的話說就是,埃蒂,他氣爆了。」 「後來它在你面前又亮了幾次?」蘇珊娜問。 「還發生了什麼?」傑克追問道。 「我們離開眉脊泗領地後,我又看到了三次。」羅蘭答道。「第一次是在我們回到薊犁前的一個晚上。那是我在球裡面遊走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告訴你們的事情就是那次在裡面看到的。我說的那些,有的是我的猜測,但大部分都是從球裡看到的。它給我看這些東西不是為了教化啟蒙,而是為了讓我受傷痛苦。殘餘的巫師彩虹中的幾個球都寄寓著邪惡與不幸,傷痛賦予它們生氣。它等待著,等我的意志堅強到足以理解和抵擋這些事情之後……便把事情統統擺在我面前,那些由於我的年少輕狂而失去的東西:那些令我目眩恍惚的相思憂愁,以及那幾乎奪去我性命的傲慢自得。」 「羅蘭,別這樣,」蘇珊娜安慰道。「別再為此難過了。」 「但我仍在痛苦,這種傷痛還將一直糾纏著我。不過,不用擔心,現在我沒事了。故事講出來了,我就沒事了。」 「我第二次看玻璃球——準確地說,是走進玻璃球——是在回家後第三天。我母親不在家,儘管那天晚上她本該回來。她去了德巴利亞——那是一個女性的靜修地——以等待祈禱我的歸來。馬藤也不在。他和法僧一起在克萊西亞。」 「那玻璃球呢?」埃蒂問。「那時候是由你父親保管著嗎?」 「不,」羅蘭低下頭盯著手看,埃蒂發現他臉上泛起一陣紅暈。「起先我沒有把球給他。當時我覺得……難以放棄。」 「我相信,」蘇珊娜說。「無論你還是任何其他人,只要被這該死的東西迷住,都躲不過。」 「第三天下午,在人們設盛宴慶祝我們安全歸來之前——」 「我可不敢肯定你有心思參加宴會。」埃蒂說。 羅蘭淺淺一笑,仍舊盯著自己的手:「四點左右,庫斯伯特和阿蘭來到我房間。我覺得,我們像是藝術家們畫出的三人組——歷盡風雨,眼神空洞,如稻草人一般瘦削,手上滿是爬峽谷留下的割傷和擦傷,傷口尚未癒合。阿蘭在我們三人中還算比較結實的,但他如果側過身子幾乎就扁得看不見人了。我和他們面面相覷。他們將保守玻璃球的秘密——他們對我說,這麼做是出於對我的尊重和對我失去蘇珊後傷痛的理解,我相信他們——但他們也只能把秘密保守到晚餐之前。如果我不主動把它交出來,事情會怎麼處理就由我們的父親決定了。雖然他們感到萬分為難,庫斯伯特尤其如此,他們還是下定決心要這麼做。」 「我告訴他們,我會在宴會前把玻璃球交給我父親——甚至會趕在我母親坐車從德巴利亞回來之前。他們應該提前過來,看看我將如何兌現自己的承諾。庫斯伯特哼哼哈哈了一陣,說沒有必要,但事實上,這很有必要——」 「是啊,」埃蒂說,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你可以獨自承受這一切,但如果你有朋友在身邊,那麼收拾這麼一個狗屎爛攤子將會變得容易得多。」 「至少阿蘭知道,如果我不必獨自把球交出來,那會對我更好——那樣不會太費勁。於是他讓庫斯伯特打住,告訴我他們到時候會在場。事實上,他們確實到了,於是我儘管滿肚子不情願,還是把玻璃球交了出去。當我父親打開袋子,看到裡面裝的東西時,臉色頓時蒼白得像紙一樣,隨後他離開了一會,去把它放好。他回來後,又端起葡萄酒杯,繼續和我們談論眉脊泗的冒險經歷,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從你朋友和你談玻璃球的事到你把它交出來之間的這段時間,你又看了玻璃球,」傑克說。「你走進了玻璃球,在裡面遊蕩,那時你看到了什麼?」 「首先又是黑暗塔,」羅蘭說,「還有通向那裡的道路。我看到薊犁的毀滅和『好人』的勝利。我們摧毀了油罐車和油田,但這只是把事情推後一十個月左右而已·陔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無能為力,但它讓我看到一些我能夠應對的事。我看到一把刀,刀刃被塗上了一種特製的強力毒藥,這毒藥來自遙遠的中世界一個叫伽蘭的王國,藥力極強,很小的一道傷口就會導致猝死。一個流浪歌手一~事實上是法僧的大侄子一一把這把刀帶進了宮廷。接受這把刀的人是城堡的內務首領,這個人將把刀遞送給真正的刺客。 他們本不打算讓我父親看見宴會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他陰沉地對他們冷笑著說:「因為我從玻璃球裡看到了這件事,所以那把刀最終沒能到達刺客的手裡。並且在那個週末,新的內務首領上任了。我給你們講的這個故事很離奇,不是嗎?啊,這實在是離奇得很。」 「你看到刀是為誰準備的嗎?」蘇珊娜問。「看到真正的兇手了嗎?」 「看到了。」 「還有什麼?你還看到什麼?」傑克又追問道。他似乎對謀殺羅蘭父親的計劃不太感興趣。 「還有其他東西。」羅蘭看上去有些困惑:「鞋子。就那麼一瞬,我看到鞋子在空中翻騰而去。起先我還以為它們是秋葉呢,而當我看清是什麼東西時,它們就不見了,而我正躺在床上,手裡抱著玻璃球……我就是那樣抱著它把它從眉脊泗帶回來的。我父親……我剛才已經提到過,他看到袋子裡的東西時,實在是詫異到了極點。」 你告訴他誰拿著那把上了毒的刀,蘇珊娜心想,可能是某個男僕,或者其他什麼人,但你卻沒有告訴他誰會真正使用這把刀,對嗎,親愛的?為什麼瞞著呢?是因為你想自己解決此事?她正想問,卻被埃蒂搶先了一步,他問道:「鞋子?在空中飛過?你現在能看得出來它們有什麼寓意嗎?」 羅蘭搖搖頭。 「告訴我們你還看到些什麼。」蘇珊娜說。 羅蘭看了她一眼,眼睛裡流露出的極度痛苦使得蘇珊娜立即確認了自己剛才的猜測。她轉開眼神,伸手去摸埃蒂的手。 「請原諒,蘇珊娜,我不能再說了。現在不行。到目前為止,我把能說的都告訴你們了。」 「好吧,」埃蒂說,「羅蘭,這樣就行了。」 「行了。」奧伊贊同地叫道。 「你後來見到過那女巫嗎?」傑克問。 很長時間羅蘭都沒有說話,似乎他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他還是開口了。 「見過,那時我們之間的糾纏還沒結束。就像關於蘇珊的夢那樣,她一直跟著我,從眉脊泗開始,就一路追著我不放。」 「你什麼意思?」傑克驚訝地低聲問道,「天哪,羅蘭,什麼意思?」 「現在不是解釋這事的時候。」他起身說:「我們該繼續前進了。」他對著那座漂浮在面前的建築物點了點頭,只見太陽正在越過那裡的防衛牆。「那座耀眼的圓頂房子離我們有相當遠的距離,但如果我們動作迅速的話,估計能在下午抵達那裡。那樣的話最好了,我可不希望在夜裡才到那種地方,能避免就儘量避免吧。」 「你弄清楚那是什麼了嗎?」蘇珊娜問。 「麻煩,」他自言自語地說,「而且在我們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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