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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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跟我發誓,蘇珊——看在你父親的分上——你沒有跟這個叫迪爾伯恩的男孩單獨見面?」 那麼多個傍晚騎馬出去,蘇珊想,那麼多藉口,那麼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所有的一切都毀在雨天早晨一個無意的揮手上。這麼小的一個動作卻如此輕易地讓我們陷入了危險境地。難道我們想過能永遠隱瞞下去嗎?我們有那麼愚蠢嗎?是的……不是。實際上他們不是愚蠢,而是瘋狂。現在仍然瘋狂。 蘇珊腦海裡總能記得以前父親發現她撒謊時的眼神。好像有點不敢相信,又透著失望。雖然這些小謊無傷大雅,可還是像荊棘一樣刺痛了父親的心。 「我不會對任何事情發誓,」她說。「你沒有權力要求我這樣做。」 「發誓!」科蒂利亞大喊道。她再次伸手抓住桌子,似乎是要讓自己保持平衡。「你給我發誓!發誓!這可不是什麼抓子、捉人,也不是跳馬遊戲!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對我發誓!向我發誓你還是處女!」 「不,」蘇珊說完就轉身要離開。她的心狂亂地跳著,但頭腦異常清醒。 羅蘭肯定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她正借助槍俠的眼睛看東西。廚房裡有一扇玻璃窗,隔窗望去就能看見鮫坡,她看見裡面照出了朝她走過來的科蒂利亞姑媽鬼魅般的影子,一隻胳膊高高舉起,拳頭緊握。蘇珊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不要對我揮拳頭,」她說。「不要這樣,你這個賤女人。」 她看見那對鬼魅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震驚和挫敗感。 「蘇珊,」科蒂利亞低聲說,仿佛受到了傷害。「你怎麼能這麼叫我?你說出這樣粗魯的話,對我這樣不尊敬,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她穿過庭院,進了牲口圈。這裡有她打小就熟悉的氣味——馬、木材,乾草——這些味道充斥著她的腦子,趕走了那種可怕的能清晰看清形勢的能力。她仿佛回到了童年,那個懵懵懂懂的時候。 派龍扭頭看見了她,叫了起來。蘇珊把頭枕在它脖子上,放聲哭了起來。 7 「嗨!」迪爾伯恩和希斯走後治安官艾弗裡叫了一聲,「正應了你的話——他們速度超慢,過分小心。」他把那張精心書寫的單子拿起來研究了一會,然後開心地咯咯笑了起來。「看這個啊!做的真漂亮!哈!我們可以提前好幾天把不希望他們看見的東西搬走。」 「他們真是蠢驢,」雷諾茲說……可他仍然不會放過他們。要是迪爾伯恩真的認為旅者之家發生的事只是過眼雲煙的話,那他就不止是愚蠢,簡直是白癡了。 副手戴夫一聲不吭。他鬱悶地透過單片眼睛看著城堡棋盤,他的白棋子已經被六步棋逼得動彈不得了。喬納斯一方的實力像水銀瀉地一樣進入到紅色營地,戴夫徹底絕望了。 「我真想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到濱海區去報告這個好消息。」艾弗裡說。他還在洋洋得意地看著那張紙,上面把農場和牧場以及擬定檢查時間都標注得一清二楚。清點一直持續到年終,還要跨越新年。天啊!「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喬納斯說著站了起來。疼痛像閃電一樣竄過他的腿。 「喬納斯先生,再玩一局?」戴夫問,一邊就開始重新擺棋了。 「我寧肯當一條吃草的狗。」喬納斯說,看到戴夫從脖子到那張傻臉都漲得通紅,心中不禁掠過一陣惡狠狠的快意。他一跛一跛地到了門口,打開門,站到門廊上面。毛毛雨已經變成了下個不停的小雨。希爾大街上空無一人,地面濕漉漉的鵝卵石反著光。 雷諾茲也跟了出去。「艾爾德來得——」 「走開。」喬納斯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克萊猶豫了一下,然後走了回去,關上門。 你到底是怎麼啦?喬納斯問自己。 他本該對這兩個年輕人和他們的清單表示滿意的——像艾弗裡一樣高興,也像將聽說這次早間拜訪的萊默一樣滿意。難道三天之前,他不是對萊默說,這三個男孩很快就會到鮫坡去,然後送掉小命嗎?是的。那他為什麼這麼不安?為什麼這麼緊張呢?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來自法僧手下拉迪格的消息?因為雷諾茲那天雙手空空地從懸岩回來,德佩普第二天也雙手空空地回來?當然不是。拉迪格會來的,還會帶來一大幫子人,但現在時間還早著呢,喬納斯是知道這一點的。離收割節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呢。 那是不是因為壞天氣在你腿上起作用了,讓你舊傷復發,疼得你優雅盡失?不。疼痛雖嚴重,可以前有段時間比這更糟糕。問題出在他的腦袋裡。 喬納斯靠在門廊頂棚下的柱子上,聽著雨敲打屋頂瓦片的聲音,苦苦地思考著。他想到,有時候在城堡遊戲裡,一個聰明的棋手會在他的營地周圍四下張望一下,然後縮回去。就是這種感覺——難怪這件事聞著都覺得不對勁。 真是個瘋狂的想法,但又讓他覺得一點都不瘋狂。 「小子,是不是想和我玩城堡遊戲啊?」喬納斯小聲說。「要是真的跟我玩,你很快就會希望自己是待在家裡媽媽的身邊。」 8 羅蘭和庫斯伯特沿著鮫坡回老K酒吧——今天沒有任何清點工作。 剛開始,儘管天氣陰沉,還下著雨,庫斯伯特卻幾乎完全找回了好心情。 「你看見他們了麼?」他笑著問道。「你看見他們了麼,羅蘭……我是說威爾?他們上鉤了,不是嗎?他們把裹著蜜糖的餌吞下去了!」 「是啊。」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呢?下一步做什麼?」 羅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好像是打盹時被驚醒了一樣。「下一步是他們走。我們來清點。我們靜觀其變。」 庫斯伯特的好心情馬上就煙消雲散了,他再次發現自己必須控制住想揍他一拳的欲望,此時他心中只有兩個簡單的想法:羅蘭是在逃避責任,以便他能夠繼續沉浸在某個年輕女子的懷抱裡,第二——更重要的是——就在整個中世界最需要他的時候,羅蘭喪失了理智。 但羅蘭在逃避什麼責任呢?他怎麼會那麼確定是羅蘭錯了呢?邏輯?直覺?或僅僅是嫉妒?庫斯伯特想起當時下棋時,副手戴夫操之過急,喬納斯輕而易舉地就消滅了他的棋子。但生活畢竟和遊戲不同……對麼?他也不知道。但他至少相信自己的一點直覺:羅蘭正在自取滅亡。結果就是所有的人都會走向毀滅。 醒醒吧,庫斯伯特想。求你了,羅蘭,快點醒醒吧,否則一切都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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