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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插曲堪 薩斯,某地,某時

  埃蒂動了一下。附近,無阻隔界還在不停地低鳴著,像是個不停發牢騷的丈母娘;在他們頭頂上,明亮的星星就像新的希望一樣閃爍……或是像惡兆。他看了看蘇姍娜,她正盤著雙腿坐著;他看了看傑克,他正在吃槍俠的煎餅;他看了看奧伊,它把鼻子擱在傑克的腳踝上,以崇敬的眼神看著男孩。

  篝火已經很微弱,但尚未熄滅。遠遠地掛在西邊天空上的魔月也是如此。

  「羅蘭。」他的聲音自己聽來都沙啞得有些老氣橫秋。

  槍俠剛剛停下來喝了一小口水。他揚起眉毛看著埃蒂。

  「你怎麼對整件事情的細節都了如指掌呢?」

  羅蘭看上去被這個問題逗樂了。「我不認為這是你真正想問的問題,埃蒂。」

  他沒有說錯——這個醜陋的高個子老男人永遠都是對的。埃蒂覺得這是羅蘭最讓人生氣的特點之一。「好吧。你的故事講了多少啦?我真正關心的是這個。」

  「你是不是感覺不舒服?是不是想睡覺了?」

  他在取笑我,埃蒂想……儘管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他知道那不是真的。而且,他也沒有覺得不舒服。沒有覺得關節發僵,儘管他一直盤著腿聽羅蘭跟他們說蕤和玻璃球的故事;他也不想去方便;也沒有覺得餓。傑克還在啃那塊僅有的煎餅;可能老百姓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攀登珠穆朗瑪峰吧……因為那座山峰就在那裡。那麼他又為什麼一定要餓或是困或是關節僵硬呢?火尚在燃燒,月亮還未下山。

  他看著羅蘭的眼睛,發現槍俠正在讀他的心思。

  「不,我還不想睡覺。你知道我不困。但是羅蘭……你已經說了很長時間了。」他停下來,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又抬起頭來,有點不自然地笑了。

  「我本來想說你已經說了好幾天了。」

  「但現在時間不同了。我告訴過你;現在你自己也看到了。最近,每個夜晚的長度都不一樣。白天也如此……但在晚上,我們更注意時間的流逝,不是麼?是的,我覺得是的。」

  「是不是無阻隔界把時間拉長了?」既然提到了這點,現在埃蒂覺得聲音清晰得可怕——就像金屬或是世界上最大的蚊子在振動。

  「也許會有點影響,但在我的世界,現在基本上都是這種情況。」

  蘇姍娜就好像是一個剛從沉夢中驚醒的女人。她看著埃蒂,那眼神既陌生又不耐煩。「讓這個男人說話,埃蒂。」

  「對,」傑克說。「讓這個男人說話。」

  奧伊仍然把嘴擱在傑克的腳踝上,附和著說:「話。話。」

  「好吧,」埃蒂說。「我沒意見。」

  羅蘭用眼睛掃視了他們一遍。「你們確定麼?剩下來的就……」他好像說不下去了,埃蒂覺得羅蘭心中滿是恐懼。

  「繼續,」埃蒂平靜地告訴他。「原原本本地把剩下的故事告訴我們吧。

  以前怎麼樣就是怎麼樣。」他四下看了看。堪薩斯,他們現在身處堪薩斯。

  某地,某時。雖然他從未見過眉脊泗和那些人——科蒂利亞、喬納斯、布賴恩 ·胡奇、錫彌、快馬佩蒂和庫斯伯特·奧古德——但他現在對他們產生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羅蘭失去的愛人蘇珊也讓他感覺很熟悉。因為當下,現實已經變得很脆弱——只要羅蘭願意,黑夜就會一直持續下去。埃蒂甚至懷疑羅蘭是不是注意到了黑暗。其實他為什麼要注意呢?埃蒂覺得,羅蘭的心已經被漫漫長夜佔據很久了……黎明的到來似乎還遙遙無期。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槍俠佈滿老繭的雙手。他充滿憐愛地輕輕摸了摸這雙手。

  「繼續,羅蘭。把你的故事說出來。把它講完。」

  「講完,」蘇姍娜有點恍惚地說著。「了結這個故事。」她的眼睛裡閃爍著月光。

  「講完吧。」

  「完。」奧伊小聲說。

  羅蘭握住埃蒂的手,握了一會,然後鬆開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微微跳動的火焰,埃蒂覺得他正在尋找通往過去的路徑。一扇門一扇門地試,直到他發現一扇開著的門。他在門後看到的東西讓他微笑了起來,然後他抬頭看著埃蒂。

  「真愛是無聊的。」他說。

  「你說什麼?」

  「真愛是無聊的,」羅蘭重複了一遍。「就和其他讓人上癮的強效毒品一樣無聊。而且,像其他強效毒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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