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五一


  每個人的身份證明文件後面都署有證人的名字——迪爾伯恩案中的證人是(來自漢非的)詹姆斯·裡德,斯托克沃斯案中的(來自佩尼爾頓的)派特·拉文海德,希斯案中的(來自薊犁的)盧卡斯·裡弗斯。這些文件都按順序排好,每一份上的描述都與本人相符。文件在深深的感謝中被遞了回去。接著羅蘭就從錢袋裡很小心地拿出一封信,遞給了艾弗裡。他還是用相同的方法慢條斯理地處理這封信,但在看見郵戳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啊,孩子們!這是一個槍俠寫的!」

  「是呀。」庫斯伯特回答,頗有點詫異。羅蘭踢了他腳踝一下——下腳很重——此時他還是一臉敬佩地看著艾弗裡。

  郵戳上的那封信出自薊犁一個名叫斯蒂文·德鄯的人之手,自艾爾德·亞瑟以來第二十九代的槍俠(也就是說是個騎士,鄉紳,和平維護者或是個爵爺……最後一個稱呼在當今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了,除了充當約翰·法僧攻擊的對象),此人是亞瑟的旁系子孫。這封信向市長哈特維爾·托林、大臣津巴·萊默、高級治安官艾弗裡問好,並且向他們推薦了這三個帶來文件的年輕人,迪爾伯恩、斯托克沃斯和希斯。這三人受聯盟委派,肩負聯盟可能所需物資的清點工作(雖然文件中沒有提到戰爭這個字眼,但字裡行間都能感受得到)。斯蒂文·德鄯,謹代表領地聯盟,懇請托林先生、萊默先生和艾弗裡先生對聯盟清點員的工作予以支持,在清點牲畜、食物供給和交通工具方面需要特別注意。德鄯還寫道,迪爾伯恩、斯托克沃斯和希斯要在眉脊泗至少待上三個月,也可能會長達一年。這份文件在結尾部分請求所有前面提到的官員來「就那些年輕人及其表現為我們寫幾句話,儘量把細節寫得詳細一點。」信中還懇求道,「在這件事上請不要太節約,如果你們愛護我們的話。」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在這裡不老實的話,要告訴我們。要告訴我們他們是不是已經吸取了教訓。就在高級治安官還在研究這份文件的時候,那個戴著單片眼睛的副手已經回來了。只見他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四杯冰白茶,他彎下腰來,活脫脫一付管家模樣。羅蘭輕聲道了聲謝,然後就把白茶遞給了別人。他最後也拿了一杯,剛把杯子放到嘴邊,就看見阿蘭正看著他,藍眼睛在他那張無動於衷的臉上閃了一下。

  阿蘭輕輕晃了一下杯子——用的力恰到好處,能聽見冰塊的撞擊聲——羅蘭只是輕描淡寫地點點頭作為回應。他本來以為冰茶是在附近泉上小屋冷藏著的,沒想到杯子裡面真的有冰。酷暑的冰。有意思。

  正如之前的承諾,茶很香甜。

  艾弗裡把信看罷,交還給羅蘭,神情仿佛正從某個神聖的遺址走過一樣。「迪爾伯恩,你要隨身攜帶,好好保管——一定要保管好!」

  「是,先生。」他把信和身份證明放回到錢包裡去。他的朋友「理查德」和「阿瑟」也同樣那麼做了。

  「長官,這可是頂級的白茶啊,」阿蘭說。「我從沒有喝過這麼棒的茶。」

  「是啊,」艾弗裡邊說著邊喝著茶水。「之所以那麼好喝是因為裡面有蜂蜜的緣故吧。啊,戴夫?」

  那個戴單片眼鏡的副手站在記事板邊上笑了。「我想是這個原因吧,但是朱蒂不願意說。這個茶的配方是從她母親那裡得來的。」

  「哦,這樣看來,我們也得記住我們母親的臉啊。」治安官一時間顯得有些多愁善感,但是羅蘭覺得此時離這個大個子男人思路最遠的就是他母親的臉。他轉身面對阿蘭,這種感傷就被一種驚訝的警覺所取代。

  「你在懷疑這些冰塊麼,斯托克沃斯少爺。」

  阿蘭說。「嗯,我……」

  「我敢說你沒想到在罕佈雷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還能有這樣的待遇吧。」艾弗裡半開玩笑地說。羅蘭覺得他肯定是話中有話。

  他不喜歡我們。他不喜歡所謂的「城市做派」。他剛認識我們,對我們的做派並不瞭解,但他已經不喜歡那些舉止行為了。他認為我們就是三個勢利眼;以為我們把他和本地人都當成鄉巴佬。

  「並不只是罕佈雷,」阿蘭平靜地說。「艾弗裡,和別的地方一樣,這個時候冰塊在內弧也是很罕見的東西。長大以後,我就把冰塊看作是生日宴會或類似場合的特殊優待了。」

  「在光輝日總是會有冰塊的,」庫斯伯特插話道,他說話十分文靜,完全不像他平時的風格。「除了煙花以外,那是我們最喜歡的東西了。」

  「是嗎是嗎?」治安官艾弗裡帶著萬分驚訝的語氣。也許艾弗裡並不喜歡他們到這個地方來,也不喜歡把「半個該死的早晨」花在應酬他們上;他不喜歡他們穿的衣服,不喜歡他們那花哨的身份證明,不喜歡他們的口音,也不喜歡他們的年輕。他最討厭的就是他們的年輕。羅蘭知道這一切,但還是想其中是否另有隱情。如果還有隱情的話,又會是什麼呢?「在市集會廳裡有個用天然氣作動力的冰箱和爐子,」艾弗裡說。「這兩樣東西都能用。西特果有很多的天然氣——就是城東的油田。我想你們來的路上應該經過的。」

  他們點點頭。

  「如今爐子只不過是個古董——對學生們來說是堂歷史課——但冰箱很好用。」艾弗裡拿起杯子,朝裡面看了看。「尤其是在夏天。」他吸了一口茶,咂咂嘴,沖著阿蘭笑笑。「你瞧?沒什麼神秘的。」

  「我很奇怪你們沒有找到使用石油的方法,」羅蘭說。「是不是城裡沒有發電機啊,治安官先生?」

  「有的,這兒有四、五台呢,」艾弗裡說。「最大的一台在弗朗西斯·倫吉爾的羅金B號農場上,我還能記得它曾經發動過。牌子是本田。孩子們,你們知道這個牌子麼?本田?」

  「我倒是看到過一兩次,」羅蘭說,「在帶發動機的兩輪車上。」

  「是麼?不管怎樣,在這裡,任何一台發動機都不可能靠西特果油田出產的油來發動。這裡的石油太稠了。裡面淨是些焦油殘渣。我們這裡也沒有煉油廠。」

  「哦,這我就明白了,」阿蘭說。「無論如何,夏天的冰塊都是美味。不管它們是怎麼來的。」他說著讓一塊冰滑到嘴裡,用牙咬碎。

  艾弗裡又盯著阿蘭看了一會,就好像要確認這個話題已經結束,然後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羅蘭。他那胖乎乎的臉蛋又重新煥發出他那頗讓人懷疑其誠意的微笑。

  「市長托林要我代他向你們致以最誠摯的祝福,並就他今天不能出席表示歉意——我們的市長很忙,的確是太忙了。但他明晚將在市長府邸設宴——大多數人是七點鐘到場,你們年輕人則是八點鐘到……所以我想你們進場時肯定會備受矚目。其實你們見過的大場面比我吃過的飯還多,我也沒必要噦嗦,但還是想提醒你們最好明天準時到場。」

  「需不需要盛裝呢?」庫斯伯特有點不安地問道。「因為我們遠道而來,幾乎有四百英里的路程,所以我們就沒有帶正裝和飾帶,大家都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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