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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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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也許不是,」喬納斯說。「不管怎樣,如果萊默和他為之效命的傻瓜提供的消息準確的話,他們來自聯盟,是綠色某個地方的大人物的兒子。就是說我們得非常非常小心了。要像走在雞蛋殼上一樣小心。我們還得在這裡至少多待上三個月!那些年輕人這段時間裡可能一直在這裡,到處清點,做記錄。現在有那麼些清點的人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對那些從事再補給的人來說也不是好事。」 「得了吧!這都是幌子,就這麼回事情——他們肯定是因為闖了禍才被扔到這兒來的。他們的老爸——」 「他們的老爸也知道法僧現在掌控著整個西南邊,地位可不低啊。說不定那些小子們也知道這些——對於聯盟和王室來說,輕鬆日子已經快到頭了。克萊,有些事我們是無從知道的。至於那些人,他們要走哪條路你絕對不會知道的。至少他們會將就幹些不太體面的活兒,希望重新得到父母的歡心。等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一點:就算是他們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我們也不能拔槍對準他們的後腦勺,像處理駑馬一樣幹掉他們。雖然他們活著的時候經常能把老爸們氣瘋,但要是他們死了,這些老爸們肯定會十分痛心的——老爸們都那樣。我們要靈活一點;越靈活越好。」 「那最好不要讓德佩普參加進來。」 「羅伊沒有問題,」喬納斯聲音還是顫抖著。他把香煙屁股扔到地板上,用腳後跟一下踩滅。他抬頭看看鹿那玻璃球般的眼珠,眯縫著眼睛好像在考慮問題。「你朋友說的是今晚麼?那些小鬼是不是今晚就到了?」 「沒錯。」 「我猜他們明天會來看艾弗裡。」那是赫克·艾弗裡,眉脊泗最高治安官和罕佈雷的警察總長,大塊頭,整個人就像是洗衣房手推車那麼碩大。 「我想也是的,」克萊·雷諾茲說。「要呈交他們的文件。」 「是的,先生,的確是這樣。你好,你好,你好,他們要一直說這幾句話。」 雷諾茲沒答話。喬納斯說話常讓他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和他一起騎馬了,所以他明白最好不要多問。要是問了的話,就一準會聽到那老傢伙滔滔不絕地講他是怎樣通過特殊的門進入別的世界的。對雷諾茲自身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有足夠多普通的門讓他忙活一陣子了。 「我會告訴萊默的,然後他就會告訴治安官那些小鬼應該待在哪裡,」喬納斯說。「我想應該是在老K酒吧農場的那個雇工房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地方吧?」 雷諾茲知道。在眉脊泗這樣的領地,你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弄清那些標誌性地點。老K酒吧位於城西北角的一塊廢棄的土地上,距離那個奇怪的咆哮峽谷也不遠了。每到秋天,人們就在峽谷口燃燒樹枝。有一次,也就是六、七年前,風向突變,吹錯了方向,結果差點把整個老K酒吧燒成平地——穀倉,馬廄還有住房。但是就雇工房得以在大火中倖免,那地方對從內弧來的三個小鬼來說是個很好的落腳點,而且它離鮫坡和油田都很遠。 「你很喜歡這吧?」喬納斯問,故意帶著罕佈雷本地口音。「對啊,我能看出來你很喜歡。你知道他們在克雷西亞是怎麼說的麼?『要是你想偷拿餐廳裡的銀器,就先把狗領到食品儲藏室裡去。」』雷諾茲點點頭。這個建議不錯。「那還有那些卡車呢?那些油罐車?」 「它們都好好的呢,」喬納斯說。「但如果我們現在移動它們,就可能招致異樣的眼光,對吧?你和羅伊去那裡用樹枝把它們蓋上。好好地蓋上一層,厚厚的。後天再去吧。」 「我們在西特果揮汗如雨的時候,你會在哪裡呢?」 「白天麼?在市長家裡幫忙準備晚飯啊,你這個呆子——到時,托林會招待那些來自偉大世界的小子,把他們介紹給這個小世界裡的客人們。」喬納斯又開始卷另外一支煙。他抬頭看著小頑皮的腦袋,而不是正在卷的煙,但仍然沒把煙葉灑出一點。「洗個澡,刮個臉,修個面……我甚至要給我的鬍子上點蠟呢,你覺得怎麼樣?」 「不要太緊張,艾爾德來得。」 喬納斯笑了,笑聲很刺耳,弄得巴奇都咕噥了起來,佩蒂也在那個姑且充當床的吧台匕不安地蠕動起來。 「那羅伊和我都沒有被邀請參加這個盛大宴會咯。」 「哦,你會被邀請的,而且熱烈歡迎你過來,」喬納斯說著,把卷好的煙遞給雷諾茲。他開始給自己再卷一支。「我也會替你們找好不去的藉口。我也會讓你們為我驕傲的,請相信我。再堅強的男人也流淚。」 「所以我們將一整天待在灰塵和臭氣中,給那些笨重的傢伙蓋上蓋子。 喬納斯,你真是個大好人。」 「我也有些問題要問,」喬納斯的神思有些游離。「到處晃悠……面容整潔,散發著多香果的味道……然後問我的小問題。我認識一些咱們這一行的人,他們在一個胖子那裡打聽到很多事情——是個沙龍的主人,要麼是個酒吧的主人,或是個看馬房的,還有可能是那些把手插在馬夾兜裡,總在監獄或法庭門口遊蕩的胖傢伙們中的一個。對我來說,克萊,我發現女人最好了——一個鼻子靈而不是奶頭好看的女人。我要找個不抹口紅,也不把頭髮披散在腦後的女人。」 「你是不是已經有人選了?」 「是啊。她就是科蒂利亞·德爾伽朵。」 「德爾伽朵?」 「你應該知道她的,這個名字在城裡可是人盡皆知的。蘇珊·德爾伽朵即將成為市長的小相好。科蒂利亞是她姑媽。我發現了一個有關人性的事實:人們一般更願意接近像她那樣欲迎還拒的人,而不是那種大大咧咧沒說幾句話就給你買杯飲料的人。那位女士就是第一種人。宴會上我會溜到她身邊,讚揚她身上香水的味道,雖然我幾乎可以斷定她不擦香水,我還會把她的酒杯斟滿。說吧,你覺得這個計劃怎麼樣?… 「這個計劃是為了什麼?這才是我想知道的。」 「我們必須玩城堡遊戲,」喬納斯的聲音裡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們得相信那些孩子被送來這邊只是一種懲罰的手段,而不是真的重任在身。 這聽上去可能性很大。是的,很有可能就是這樣。每天淩晨三點以前我是這樣相信的,但那之後我就開始有點懷疑了。克萊,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麼?」 雷諾茲搖搖頭。 「我有理由去懷疑。我也有理由和萊默一起去見托林這個老頭子,說服他在目前情況下,把法僧的玻璃球交給那女巫更安全。她會把它藏在槍俠找不到的地方,更何況是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了。這是個古怪的時期。暴風雨即將來臨。知道狂風暴雨即將來臨的話,最好還是把艙口都封住。」 他看了看卷好的那支煙。他一直用手指轉著香煙玩,就好像雷諾茲先前的動作一樣。喬納斯把頭髮往後一撩,把香煙夾在耳朵後面。 「我不想抽煙,」他說著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背上發出哢哢的聲音。 「早上這時候抽煙我會瘋掉的。抽太多煙的話,我這把老骨頭就會失眠了。」 他走到樓梯下面,揪了一把佩蒂的光腿,也像雷諾茲先前做的一樣。他站在樓梯下面回頭望了一下。 「我不想殺死他們。就算不殺掉他們,事情也已經夠棘手的了。我預感到他們有點不對勁,可我連手指都不打算抬一下。但是……我覺得要讓他們知道自己該待的地方。」 「讓他們吃點苦頭。」 喬納斯眼睛一亮。「遵命,夥計,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能讓他們在重要事件上和靈柩獵手作對之前三思而後行。要讓他們在馬路上看見我們就躲得遠遠的。是啊,是得好好想一下。真的。」 他走上了樓梯,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一條腿跛得很明顯——每天後半夜腿疾都會更嚴重。羅蘭的老師柯特很可能能夠認出那個腿疾,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導致跛腿的那一擊。在薊犁大廳後面的院子裡,正是柯特的父親打斷了喬納斯的腿,用的是一根硬木棒。之後他拿走那孩子的武器,讓他手無寸鐵地流放到了西部。 最終那男孩長成了大人,也找到了一把槍;被放逐的人總能找到槍,只要他們足夠用心地去找。儘管那些槍不太可能和有著檀木柄的大槍(他們朝思暮想的就是那樣一把槍)相提並論,但需要槍的人還是能夠找到槍,即使是在這個世界裡。 雷諾茲一直目送他離開,接著坐在了克拉爾·托林的桌子上,洗牌,繼續著喬納斯還沒有玩完的遊戲。 外面,太陽正在升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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