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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一小群鳥向他們飛過來,但是在穿過光束路徑的當口,它們開始向東南方向偏斜。儘管埃蒂親眼看見這些,他的眼睛卻無法相信。當這群鳥最終擺脫光束的影響後,它們又沿著原來的方向飛去。

  「呃,」埃蒂說,「我猜我們該上路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話都是這樣說的吧。」

  「等等,」蘇珊娜盯著羅蘭說。「不止一千里的路程,不是嗎?我們到底要走多遠,羅蘭?五千里?一萬里?」

  「不好說。反正非常遠。」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到那兒?我坐在這見鬼的輪椅上,你們倆在後面推?我們這樣子朝黑暗塔每天走三裡就已經不錯了,你知道的。」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路線了,」羅蘭耐心地回答,「目前這也就足夠了。蘇珊娜·迪恩,我們會越走越快的。」

  「是嗎?」她的眼光變得兇狠,他們都看見黛塔·沃克的影子在她眼睛裡閃爍。「你準備好跑車了嗎?即使你有跑車,我們也得有條該死的路能開才行!」

  「這個世界和我們趕路的方式都會改變的。」

  蘇珊娜在羅蘭面前擺擺手,做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

  「你說話的樣子就像個老媽媽,總是說上帝會決定一切。」

  「難道不是嗎?」羅蘭嚴肅地說。

  她驚訝地看了他一會兒,什麼也沒說,接著仰天大笑起來。「噢,我猜這全取決於你怎麼看。我能說的就是,羅蘭,如果上帝真的決定一切,我可不希望看到他作出讓我們餓肚皮的決定。」

  「快,我們快走吧,」埃蒂插口道。「我想趕快離開這兒,我可不喜歡這鬼地方。」他沒說錯,但並不全是這樣。事實上他非常急切地想踏上這條隱蔽的征途。每走一步就是離玫瑰花田和統治一切的高塔又近一步。他意識到——不是沒有驚訝——他希望看看那座塔樓……死也要看到。

  恭喜你,羅蘭。他暗忖。你成功了。我已經成為了信徒,有人該唱哈利路亞哈利路亞為基督教徒讚美上帝的用語。了。

  「我們出發之前還有一件事兒。」羅蘭彎下腰,鬆開左腿上的生牛皮繩,緩緩地解開了他的槍帶。

  「這又是什麼花樣?」埃蒂問道。

  羅蘭拉下槍帶,遞給了他。「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他平靜地說。

  「放回去,哥們!」埃蒂感到劇烈的矛盾攪翻了五臟六腑;他緊握拳頭,但是仍然感覺到手指在顫抖。「你覺得你在做什麼?」

  「我的理智每時每刻都在被抽離。在我體內的傷口癒合之前——如果它能癒合的話——我並不適合佩戴這個。你明白的。」

  「你接著,埃蒂。」蘇珊娜平靜地說。

  「如果昨晚那只蝙蝠襲擊我的時候你不是帶著這該死的玩意兒,我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槍俠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堅持把槍遞給埃蒂。他站著的姿勢表明,如果需要的話,他會這樣站一整天。

  「好吧!」埃蒂叫道。「見鬼,好吧!」

  他從羅蘭手上一把抓過槍帶,粗暴地系在了自己的腰上。他應該感到欣慰,他想——在夜裡難道不是他看見這把槍離羅蘭那麼近、然後開始擔心如果羅蘭真的瘋了會發生什麼嗎?但是他並沒有感到絲毫安慰,反而只有恐懼、內疚和一種陌生的傷痛,痛得讓他想哭。

  沒有了槍,他看起來很奇怪。

  一切全不對了。

  「可以了嗎?現在笨蛋徒弟有了槍,師傅卻被解除武裝,我們能走了嗎?如果樹叢裡沖出什麼巨獸的話,羅蘭,別忘了擲刀子。」

  「噢,那個,」他喃喃說道。「我差點兒忘了。」他從隨身小包裡掏出刀子,刀柄朝外地遞給埃蒂。

  「這太荒謬了!」埃蒂大叫。

  「生活就是荒謬的!」

  「說得好,你就把這句話寫在明信片上,然後寄給《讀者文摘》吧。」埃蒂把刀塞進腰帶,挑釁地盯著羅蘭。「現在我們總可以出發了吧?」

  「還有一件事兒,」羅蘭回答。

  「我的老天爺啊!」

  羅蘭嘴角勾起一抹笑。「開個玩笑而已。」他說。

  埃蒂大張著嘴合不攏,身旁蘇珊娜又開始笑,笑聲銀鈴般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31

  他們花了幾乎整個早上才穿過被巨熊毀壞的林地,但沿著光束的路徑,走起來要容易一些。當他們終於穿過交錯倒地的樹木、雜亂無章的灌木叢之後,在他們面前又出現了一片深林,這時他們趕路的速度也有所加快。從那堵石牆裡冒出的溪水歡快地從他們右面流過,另外幾條小溪也彙聚進來,這條溪流現在聽上去深了一些。這裡的動物多了——他們聽見這些動物在樹林裡覓食——而且他們還兩次看見了鹿群。其中有一頭雄鹿,看上去起碼三百磅重,頭頂上長著一對優雅的鹿角,鹿頭高昂,像是有什麼問題要問。接著,他們開始上坡,溪流也轉了向,不再沿著他們的路線流淌。天色漸沉,暮靄即將降臨,就在此時,埃蒂好像看見了什麼。

  「我們能停一下嗎?休息一分鐘?」

  「怎麼了?」蘇珊娜問道。

  「好吧,」羅蘭回答。「我們停一下。」

  突然,埃蒂又感到了亨利的存在,肩膀沉甸甸的。噢,看這個娘娘腔。娘娘腔是不是又從樹裡看出了什麼東西?娘娘腔是不是又要刻東西啦?是不是啊?噢,真是可愛呀!

  「我們不是一定要停下。我的意思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

  「——看見了什麼,」羅蘭接下去說。「不管是什麼,閉上嘴,仔細看。」

  「真的沒什麼。」埃蒂感到熱血一下子湧上臉,他試圖不去看那棵吸引他注意力的白蠟樹。

  「不對。這肯定是什麼你需要的東西,絕對不是沒什麼。如果你需要,埃蒂,我們就需要。而我們不需要的是你甩不掉過去記憶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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