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三張牌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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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他說。「我看見了。你准是有一雙超人(指好萊塢同名影片中的主人公)似的眼睛。」 「准?」 「別管它了。你確實有一種趕不上趟的文化時差症,你知道嗎?」 「什麼?」 埃蒂笑了。「別管它了。那是什麼?」 「你會看見的。」沒等埃蒂提出別的問題,槍俠已經開始往前走了。 二十分鐘後,埃蒂覺得自己真的是看見了。又過了一刻鐘,他確信這是真的。海灘上的那個目標物還在兩英里,也許是三英里開外的地方,但他已經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一扇門。是真的。又是一扇門。 那天晚上他倆都沒睡好,他們起身後,趁太陽把群山模糊的身影廓清之前又走了一個小時。他們抵達門前,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射到他們身上,使他們顯得格外莊嚴,格外安詳。陽光像燈一樣照亮了他們滿是須茬的臉頰。槍俠在晨曦中又像是回到了四十歲光景,當年羅蘭帶著那只名叫戴維的鷹去跟柯特決鬥,而埃蒂一點不比他那時顯老。 這扇門和第一扇幾乎一樣,除了鐫在上面的字: 影子女士 「原來是這麼回事,」埃蒂打量著那扇門慢吞吞地說。門聳立在那兒,鉸鏈連接的那道形跡無覓的側壁似是世界的邊緣,從那兒劃開了此岸與彼岸、這一空間與另一空間。聳立的門上銘刻著先知的預言,真似磐石,遙如星漢。 「是這樣。」槍俠肯定地說。 「命運。」 「命運。」 「這就是你要抽三張牌裡的第二張的地方了?」 「好像是。」 槍俠對埃蒂的心思比埃蒂自己還明白得快些。在埃蒂想要做什麼之前他就看見埃蒂的動作了。他完全可以不等埃蒂回過神來就轉身給他兩槍打斷他的胳膊,可是他一動也沒動。他由著埃蒂悄悄從他左邊槍套裡抽出左輪槍。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讓別人未經他允許拿走自己的武器——這件武器問世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的事兒。他沒去阻止這舉動。他轉過身心平氣和地看著埃蒂,甚至是一臉溫煦的表情。 埃蒂青灰色的臉繃得緊緊的。那雙眼睛睜得老大,眼珠子周圍一圈眼白格外分明。他用兩手端著左輪槍,槍口左右擺動著,他調整著朝中心瞄準,忽而挪開槍口,然後又朝中心瞄準,隨之又挪開了。 「打開它。」他說。 「你是在犯傻吧,」槍俠的語氣依然溫煦平和。「你我都不知道這門通向哪兒。它不一定是通往你那個世界的通道,你那個世界就讓它去好了。我們都知道,這影子夫人沒准會有八隻眼睛和九條胳膊,就像蘇維亞。就算打開的是通向你那個世界的門,那邊的時間很有可能還在你出生很久以前,要不就是你死了很久以後。」 埃蒂緊張地笑笑。「告訴你吧,我想要從那個二號門後面得到的可不只是橡膠雞(是美國一個著名的卡通形象,有可笑、幽默、惡作劇的意味。同時因為橡膠雞是不能吃的,所以也常被用來指無用之物)和狗屎的海濱假日。」 「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那不礙事。把他媽的門打開。」 槍俠搖搖頭。 他們站在晨光裡,門的斜影投向正在退潮的海面。 「打開!」埃蒂喊道,「我和你一起過去!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和你一起過去!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就不回來了。也許我會的。我是說。我可能不回來了。我覺得欠你很多情。你一個守法的規矩人跟我趟了一回渾水,別以為我不明白。不過在你找到那個什麼影子女孩的同時,我也要就近找一份快樂雞餐,我還得來一份外賣打包帶走。『三十碗家庭裝快餐店』應該有這樣的服務。」 「你留在這兒。」 「你以為我說著玩玩?」埃蒂這會兒幾乎是在尖聲喊叫了。槍俠覺得他好像已看到自己墜入飄忽不定的永滅境地的命運了。埃蒂把左輪槍古老的扳機朝後一扳。風隨著拂曉退卻的海潮吹動起來,埃蒂把擊鐵扳到擊發位置的聲音分外清晰。「你想試我一下吧。」 「我想是的。」槍俠回答。 「我要斃了你!」埃蒂吼道。 「命運。」槍俠不動聲色,轉身朝門。他伸手拽住門把手,但他的心在等待著:等著看他是生還是死。 命運。 第二部:影子女士 第01章黛塔和奧黛塔 去掉那些行話,其實阿德勒(奧地利精神病學家,個體心理學奠基人)說的意思是:這是最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不僅不瞭解自己的另一副人格面貌,而且對自己生活中哪兒出了差錯也一無所知。 阿德勒真該見見黛塔·沃克和奧黛塔·霍姆斯。 1 「——最後的槍手。(前文中多次用gunslinger指代羅蘭以及他的同類,譯作「槍俠」。這裡以及後文中的幾處指的是槍殺肯尼由總統的兇手。譯作「槍手」)」安德魯說。 他已經嘮叨了好一會兒了,安德魯一直嘮叨個沒完,而奧黛塔則一邊聽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讓這些嘮叨從自己的意識中流淌過去,就像淋浴龍頭的熱水沖過頭髮和面龐一樣。但是這句話卻讓她很上心;說到這兒他卡了一下,好像被一根刺鯁住了。 「你在說什麼?」 「噢,只是報紙上的什麼專欄,」安德魯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我沒在意。興許是哪個政客吧。沒准你知道的,霍姆斯小姐。 我喜歡他,他當選總統那天晚上我都哭了——」 她莞爾一笑,不由自主地被感動了。安德魯那些喋喋不休的閒話扯起來就刹不住,說來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他自己腦子裡冒出來的惱怒,大多無關緊要——嘰嘰咕咕地談論她從來都沒見過的那些親戚朋友罷了,還有就是閒聊各種政治見解,加上不知從哪兒搜集來的稀奇古怪的科學評論(說到稀奇古怪的事物安德魯興趣尤甚,他是堅定的飛碟信徒,把那玩意兒稱為「U敵」)——他這話讓她受到觸動是因為他當選的那天晚上她自己也哭了。 「我那天可沒哭,就是那個狗娘養的兒子——原諒我的法語腔,霍姆斯小姐——當那個狗娘養的奧斯瓦爾德(被控為槍殺美國總統肯尼迪的兇手。據稱,他於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在達拉斯市的一座建築物內向肯尼迪射出三發子彈,致使肯尼迪身亡。事發後他又被別人槍殺,以至刺殺肯尼迪一案至今未明。肯尼迪死後,副總統約翰遜即宣誓就任總統)槍殺他那天,我一直沒哭,一直到——多少天?兩個月?」 三個月零兩天,她想。 「好像是這樣,我想。」 安德魯點點頭。「然後我就看到了這篇專欄文章——在《每日新聞》上,也許是——昨天吧,是關於約翰遜怎樣處理這事兒的,但這不會是一碼事。這人說美國見識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槍手的旅程。」 「我覺得約翰·肯尼迪根本不是那回事,」奧黛塔說,她的腔調比安德魯聽慣了的聲音來得尖利,(很可能是這樣,因為她瞥見他在後視鏡裡吃驚地眨了一下眼睛,那樣子更像是皺眉頭,)這是因為她感到自己也被打動了。這是荒誕可笑的,卻也是事實。在這個陳述中有某種含義——關國見識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槍手的旅程——一這句話在她心底鳴響著。這是醜陋的,這不是真實的——約翰·肯尼迪曾是和平的締造者,不是那種快速出拳的比利小子(原名威廉·邦尼,美國邊疆開拓時期的著名牛仔人物,因一八七八年在新墨西哥州林肯縣的一場械鬥而名聲大噪),戈德華特(美國參議員,任內大肆抨擊肯尼迪政府的各項政策。一九六四年作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在與民主黨候選人約翰遜的競爭中落敗)一派人更像這回事一一也不知怎麼地讓她冒起了雞皮疙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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