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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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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捧上已經鮮血淋漓了,庫喬仍在竭力躲避,但是它的行動已經極其遲緩。它躲過了一擊,球棒的頭在沙礫石之間滑了過去——但是這一下正打在它的後背上,把它打得用後腿坐下了。 她想它已經完蛋了,她甚至向後退了一兩步,她的呼吸從她的肺部擠進擠出,帶著呼嘯之聲,就像是某種滾燙滾燙的液體一樣。這時那條狗深深地吼叫了一聲,猛地又向她撲了過來。她拼命抽動球棒,又一次聽到了那沉重的。摧枯拉朽的聲音……可庫喬被打得在沙礫石上在滾時,她的那只舊棒球棒斷成了兩段。粗的那一半兒飛了出去,砸在品托布前方的車蓋上,奏樂般地發出一聲清脆的「梆」。她的手裡只剩下一根裂開了的十八英寸長的光禿禿的棒子了。 庫喬又爬了起來……它幾乎是把自己拽了起來。鮮血從它的身體兩側淌了下來。 它的雙眼就像是一架不完善的彈球機,反射出耀眼的光。閃爍不定的光。 可是在她看來,它仍舊在獰笑著。 「來吧!那麼你來吧!」她聲嘶力竭地喊道。 這個曾經是布萊特·坎伯的好狗的垂死的東西最後一次跳起來,向造成它所有不幸的那個女人撲去。 多娜手裡緊緊地抓著殘留的球律,向前猛地突刺進去,那根劈開了的、銳利的山核桃木棒球律深深地插進了庫喬的一隻眼睛裡,一直插進它的腦子。她聽到一聲很微弱的無足輕重的「撲」,就像用兩個手指尖把一個葡萄猛地捏碎了。庫喬向前的衝力帶著它撲到她身上,撞得她四腳朝天。它的牙在離她的脖頸只有幾英寸的地方撕扯著。狂咬著。庫喬要爬到了她身上,她伸出胳膊把它擋住。它的那眼球從它的一側臉頰上滾了下來,它的呼吸陰險恐怖。她竭盡全力要把它的鼻吻推開,它的前爪在緊緊夾著她的上臂。 「停下來!」她尖叫著,「噢,停下來,你就永遠停不下來了嗎?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濃濃的鮮血像一條粘粘的小河一樣淌到她的臉上,那是她的血和它的血。 她胳膊上的劇痛燃成了一片,好像要燒掉整個世界……然後它一點一點地壓了下來。 那只斷裂的球棒晃動著,發出怪異的叮噹聲,好像正從它原先長眼睛的那個部分不斷長出來。 它咬向她的脖子。 多娜的脖子感到了它的牙,隨著最後一聲顫悠悠的尖叫,她兩隻胳膊像活塞一樣沖出去,把它推開了。庫喬砰地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它的後腿在沙礫石上劃拉著,慢了下來……又慢了下來……停了」 它殘留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瞪著上面酷熱的夏天的天空。 它的尾巴落在她的兩條小腿之間,沉重得像一張土耳其長地毯。 它吸了一口氣,把它呼出來,又吸了一口氣。 它發出濁濁的呼喀聲,突然間一股鮮血從它的嘴裡流了出來。然後它就死了。 多娜·特倫頓發出了勝利的爆叫。 她掙扎著站起來,摔倒了,最後還是盡力爬了起來。 她拽著自己的腳走了兩步,絆倒在那條狗的屍體上面,膝蓋上又劃出了好幾道口子。 她爬到棒球棒粗的一段落下的地方,球律的盡頭是大塊大塊的凝血。她把它撿起來,又扶著品拓汽車的發動機罩站起身來。 她跌跌撞撞地走回庫喬躺著的地方,開始用棒球棒狠狠地揍它。球棒每抽到肉上一次,都會發出一聲沉沉的重響。 黑磨擦帶跳著舞,在炎熱的空中上下翻騰。劈開的木尖插進她鬆軟的手掌心裡,鮮血淌下來,染紅了她的手腕和上臂。 她仍然在尖叫,但在那聲勝利的曝叫之後,她的聲音完全嘶啞了,現在她所能發出的只不過是一連串嘎嘎的咆哮,那聲音聽上去就像庫喬自己臨死前時發出的。 球律升起又落下,她只是猛接著那條死狗。 在她身後,維克的「美洲豹」拐進了坎伯家的汽車道。 他不知道他所期待的是什麼,但絕不會是眼前的一幕。他曾經很害怕,可是當他看見他的妻子——那真的會是多娜嗎——站在車道裡那一堆扭曲稀爛的東西上面,用某種洞穴野人用的棍棒一類的東西東一律西一棒地揍它……這場景把他的恐懼變成了一股鮮明制亮的恐慌,讓他無法思考。 有那麼無限長的一瞬,他後半輩子始終也沒有向誰吐露過,他感到了一種衝動,要把「美洲豹」猛地掉過車頭開走……永遠地開下去。在這個寂靜無聲陽光燦爛的院子裡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惡魔一樣可怕。 然而,他沒有那樣做,他關掉發動機,跳了出來,「多娜!多娜!」 她看上去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在那兒。 她的兩頓和前額在太陽殘忍的暴曬下,已經曬剝了皮。她穿的牛仔褲的左邊褲腿被撕成一條一條,已經被血浸透了。而她的肚子看上去……看上去是一大塊凝固的血。 那只棒球棒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她發出了刺耳的外派的烏鴉一樣的叫聲。鮮血從那條狗僵直的屍體上向空中濺去。 「多娜!」 他一把抓住那只揚在空中的棒球棒,用力把它從她的手中奪了下來。 他把它扔到一邊,一下子扒住她的赤裸的肩膀頭。她扭過頭來面向著他,她的雙眼中只有一片空白,一團迷霧,她的頭髮蓬亂,就像一個女巫。她瞪著他……搖了一搖頭……然後就走開了。 「多娜,親愛的,天哪!」他柔聲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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