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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信寄出去後,緊接著就會有一連串的變動,但不會很大,至少現在不會。他覺得自己該再住一段時間,可以至少再去見一次可愛的細高個小姐……當然要能肯定那個英俊的老公不在。他和他打過網球,知道他決不是個冒失鬼——細瘦,厚厚的眼鏡,字跡扭扭曲曲,但你不可能預料到英俊的老公會不會掉轉葫蘆做出什麼反社會的事情。他知道有許多英俊的老公家裡都有槍。溜進去前他一定要倍加小心。他會再拜訪一次,然後徹底地拉下劇幕。這以後,他可能會去俄亥俄州,或賓夕法尼克州,或新墨西哥的道阿斯。但就像一個在什麼人香煙裡裝了炸藥的實際的玩笑高手,他會躲在一邊(當然要有一段明智的距離)看它炸起來。

  小貨車的司機和他的妻子探頭進來,看看有沒有人,斯蒂夫跑出去,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裡,臉上帶著笑。那女人也同他微笑,「你們好,能為您做些什麼?」他問,一邊想著,擺脫了他們之後就去把信寄掉。

  晚間,落日正紅。維克·特倫頓的手插在襯衫的腰間,他正在檢查妻子品托車的發動機艙。

  多娜站在他身後,她穿著白色短褲,紅格無袖短衫,赤著腳,顯得年輕、充滿生氣。泰德只穿著浴衣,正騎著一輛兒童三輪車在汽車道裡上上下下地瘋跑著,他的腦子裡顯然還在做著什麼想像中的遊戲。

  「把冰茶喝了吧,別等它化了。」多娜對維克說。

  「嗯,嗯。」茶杯放在發動機艙的邊上,維克喝了兩口,想也沒想,就把它放回去了——它掉了下去,正落到多娜的手裡。

  「嘿。」他說,「接得真棒。」

  她笑了:「我知道你腦子裡會想其它東西,就是這樣。看,一滴也沒有灑。」

  他們相視一笑,維克想,多麼美好的一瞬。

  也許這只是他自己的想像,滿懷希望的想像。但近來,這樣美好的瞬間多了起來,尖刻的話少了,冷冰冰的沉默或——也許這更糟——只是漠然的沉默更少了。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覺得很滿意。

  「嚴格的三A農場俱樂部,」他說,「你離車技高超還有很長一段路呢,孩子。」

  「我的車技有什麼問題嗎,教練?」

  他把汽車道上的空氣濾清器拿開。「從來沒有看過一個這樣的飛盤。」剛才泰德實事求是地說,那時他正騎著自己的三輪車繞它打轉,維克把身體斜過去,用螺絲刀指了指化油器。

  「是化油器,我想針閥快堵住了。」

  「很糟嗎?」

  「不是很糟,」他說,「但它可能說堵就堵,針閥控制汽油流向化油器。沒有汽油你就開不動,這就像國法一樣,親愛的。」

  「爸爸,能不能推我蕩秋千?」

  「好,我馬上就來。」

  「那好,我會在後院。」

  泰德繞過屋子跑向秋千。秋千是去年夏天維克給他做的,那時維克一邊喝點盤錦補酒滋潤身體,一邊訂了一套計劃,在晚間或周未做秋千。做的時候,他耳邊不斷地放著收音機,總是波士頓紅星隊播音員的嘶叫。泰德那時只有三歲,他總是肅靜地坐在地客的樓梯間裡,或就在後樓梯上,手扶著下巴,有時給他傳遞點東西,有時則只是一聲不響地看著他做。

  去年夏天是個很好的夏天,沒有今年這樣熱,那時多娜終於調整過來了,開始相信緬因州、羅克堡和伍爾克斯廣告對他們來說都會很好。

  這以後便是那一段莫名其妙的糟糕時期,最糟糕的是他腦中的那種總也趕不去的幾乎是神經質的感覺,他覺得事情比他想得更糟。房間裡的東西開始微妙地錯位,好像有什麼陌生人的手把它們移過來,移過去。

  他開始有一種幾近發瘋的感覺——是不是一種瘋狂的感覺?多娜換洗床單為什麼這麼勤?它們一直都很乾淨!有一天那個童話中的問題突然在他腦海中跳了出來,令他難堪地回蕩不絕:誰在我床上睡了?

  現在事情看來沒那麼嚴重了。

  要不是那個發瘋的紅漿果活力穀事件,還有可惡的旅行,他會覺得今年的夏天也會很好。甚至可能,今年夏天也確實會很好。有時你會贏,並非所有的希望都會落空,儘管沒有認真地檢驗過,但他相信這一點。

  「泰德!」多娜喊了一聲,那孩子也一聲怪叫,把車停下來,「把三輪車放進車庫去。」

  「媽——咪。

  「現在,請放進去,先生。」

  「先生,」泰德高興得手舞足蹈,「你也沒有把汽車開走,媽媽。」

  「爸爸在修我的車。」

  「是但是……」

  「聽媽媽的話,泰德兒。」維克說,撿起了空氣濾清劑,「我一會兒就過來。」

  泰德上了車,一路發出救護車般的尖叫聲,把車騎進了車庫。

  「你怎麼又把東西收起來了?」多娜問,「不準備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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