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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路易斯麻木地抬起頭,喉嚨裡還留存著尖叫聲,他終於看到了蓋基。蓋基的嘴巴塗滿了鮮血,他的下巴上還在滴著血,他的嘴唇向後撇開露出可怕的獰笑,他一隻手握著路易斯的手術刀。

  在蓋基舉刀向他砍下的時候,路易斯腦子中一片空白地退後了一步,手術刀嘶地一聲擦過他的臉頰,蓋基打了個趔趄。路易斯想,他跟丘吉一樣笨拙。路易斯從下面踢了蓋基的腳一下,蓋基笨拙地倒在地上。路易斯沒等他爬起來,撲在他的身上,跨騎著蓋基,一隻膝蓋緊緊地壓著那只握著手術刀的手。

  「不!」路易斯身子下的東西喘息著說。它的臉扭曲著,它的眼睛裡充滿了邪惡的仇恨的目光。「不、不、不——」

  路易斯伸手抓出一支注射器,他必須行動迅速,他身子底下的東西滑得像條魚,而且不管他怎麼壓那只拿著手術刀的手腕,它就是不鬆手扔下手術刀。它的臉好像在波動在變化,即使在他看著它的時候。那東西的臉一會變成了乍得的臉,死氣沉沉地盯著人看的樣子;一會又變成了帕斯科那凹陷的毀壞了的臉,眼睛在滾動著;一會兒又像照鏡子似地變成了路易斯自己的臉,蒼白而瘋狂的樣子;接著又變成了林子中的那個怪物的臉,長長的下巴,死氣沉沉的黃眼睛,伸著長長的帶尖和鱗片的舌頭,齜牙咧嘴地發出噝噝聲。

  「不、不、不——不——不——不——」

  那東西在他的身子底下顫動著。路易斯拿著的注射器脫手而出,滾到廳裡去了。路易斯又摸出一支,照直向蓋基的背部紮了下去。

  那個東西仍在他身子底下尖叫著,扭動著,翻滾著,差點沒把路易斯掀到一邊去。

  路易斯咕噥著拿出第三支注射器,紮進蓋基的胳膊,把所有藥液全推了進去。然後他從蓋基身上下來,開始慢慢地向大廳裡退去。蓋基慢慢地站了起來,向他蹣跚地走了過來。走了5步後,手術刀從它的手裡掉了下來。手術刀是刀鋒先落地,插在木板上,晃動著。走了10步後,它眼中那奇怪的黃光開始消失了。走了12步後,它跪倒在地上了。

  這時蓋基抬起頭來看著他,路易斯有一刻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他自己兒子的真實面目,它的臉上滿是不快和痛苦。

  「爸爸!」它叫著,然後臉朝下倒在了地上。

  路易斯站了一會,然後向益基走去,小心地移動著腳步,猜測著是否它在玩什麼花招,但是沒有什麼花招,沒有彎曲的手像爪子似地突然伸出來。路易斯熟練地把手伸到蓋基的喉嚨處,找到了脈搏,摸著它,他那時又成了醫生,是他此生中最後一次做醫生了。他檢查著脈搏,直到最後脈搏消失了。

  當一切都終於結束了後,路易斯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廳裡的一個角落裡,蜷伏在那兒,緊緊摟著雙肩,縮做一團,越縮越小。他發現要是把大拇指放進嘴裡會使自己更小些,於是他就把手指放進了嘴裡。

  他就那麼縮在角落裡待了兩個多小時——後來,一點點地,一個隱蔽可行的主意闖進他的腦海。他把手指從嘴裡拿了出來,發出「啪」的一聲,路易斯又使自己行動起來,嗨——呵,讓我們走吧。

  在蓋基藏身的臥室裡,路易斯從床上拉下一張床單,拿著它走進了廳裡,他用床單輕輕地充滿了愛意地把妻子的屍體包了起來。他在輕聲哼著,但自己沒有意識到。

  路易斯在乍得家的車庫裡找到了汽油,是在一個紅桶裡,有5加侖,足夠了。路易斯先從廚房乍得躺著的地方開始倒汽油,把蓋著乍得的桌布都浸濕了,然後又走進起居室,把琥珀色的汽油倒在地毯上、沙發上。雜誌架上,還有椅子上,然後又走進樓下的廳裡,向後面的臥室裡走去,到處都是強烈的汽油味。

  乍得的火柴放在煙盒上,還在椅子旁。路易斯拿起火柴,在前門他點了支火柴扔進房子,然後走了出來,燃燒的熱浪一下子撲了出來,使得他脖子後的皮膚直發緊。他仔細地關上門,在門廊站了一會,看著火舌在諾爾瑪的窗簾後吞噬著屋子裡的東西。接著他穿過門廊,停了一小會,想起他和乍得許久許久前一起喝的啤酒,聽著房子裡的火燃燒時發出的呼呼響聲。

  然後,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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