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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路易斯笑了一下,看了看表,他驚訝地發現才7點50分,可看起來好像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乍得,我想去帶艾麗接著去做萬聖節的活動了。」

  「是的,當然,你快去吧。路易斯,告訴她讓她多拿些禮物。」路易斯應道:「我會的。」

  路易斯回到家時,艾麗還穿戴著巫婆的裝束。瑞琪兒試圖讓她穿上睡眼,但艾麗堅決不幹,她認為遊戲雖然被諾爾瑪的心臟病突發打斷了,但還有可能接著進行的。路易斯告訴女兒穿上大衣時,艾麗高興地又拍巴掌又叫的。

  「路易斯,這麼晚了,還讓她出去?」

  路易斯說:「我們開車去。沒事,瑞琪兒,她盼著萬聖節遊戲都盼了一個月了。」

  「那好吧……」瑞琪兒笑著答應了。

  艾麗看到媽媽同意了,高興地邊大叫起來,邊向大衣櫥跑去。瑞琪兒接著問:「諾爾瑪好些了嗎?」

  「我想好些了。」路易斯覺得很累,但感覺不錯。他接著說:「心臟病突發,不過不嚴重,她以後得小心些。不過一個人到了75歲時必須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再做撐杆跳了。」

  「你在那兒真是太幸運了,幾乎是上帝的安排似的。」

  「我覺得是運氣。」路易斯看到艾麗跑了過來,笑著說:「你準備好了,黑澤爾巫婆?」

  艾麗說:「準備好了,走吧——走吧——走吧!」

  一小時後,艾麗帶著半口袋糖果和路易斯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雖然路易斯最後要停止做遊戲時,艾麗做了些抗議,但抗議得不太厲害,她也累了。路上,艾麗問:「爸爸,是我使克蘭道爾太太心臟病突發的嗎?就在我不想要那個摔壞的蘋果時嗎?」

  路易斯看著女兒,吃了一驚,納悶孩子們怎麼會產生這種好笑的、有點迷信的想法。踩上帶縫的土,折斷你媽媽的脊樑骨。要麼愛我,要麼恨我。爸爸的肚子,爸爸的腦袋,半夜裡笑起來,爸爸去了西天外。這些孩子們的鬼節歌謠讓路易斯又想起了寵物公墓和那些模糊的墳圈。他想笑話自己的想法,但卻無法笑出來。

  路易斯對女兒說:「不是的,寶貝。你和那兩個小魔鬼在屋子裡——」

  「他們不是小魔鬼,他們是布丁格家的雙胞胎男孩。」

  「好吧,你和他們在屋子裡時,克蘭道爾先生告訴我說他的妻子有些胸口疼。實際上,你倒是為救她幫了不少忙呢,或者說至少沒使事情變得更糟糕。」

  這次變成艾麗大吃一驚了。

  路易斯點頭接著說:「寶貝,她那個時候最需要大夫的幫助,而我是大夫。可要不是因為你去給她玩萬聖節遊戲,我怎麼會在那兒呢?」

  艾麗把這番話想了半天,然後點點頭實事求是地說:「可是她不管怎麼說還是可能會死的。得了心臟病突發的人通常都要死的。即使他們活下來了,很快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地突發心臟病,直到最後……嘣地完了。」

  「我問你,你從哪兒學的這些詞啊?」

  艾麗只是聳了一下肩膀——聳肩的樣子像極了路易斯,路易斯看到後覺得很好笑。

  艾麗讓路易斯幫她把糖果袋拿進屋裡,這是對路易斯信任的標誌,路易斯默默地想著女兒對死亡的態度。當初想到小貓丘吉的死使女兒驚恐得幾乎歇斯底里了,而現在她對像奶奶一樣的諾爾瑪的死卻好像很鎮定自若地認為是自然而然的事。她剛才說什麼來的?會一次又一次地突發心臟病,直到最後……嘣地完了。

  廚房裡空無一人。但路易斯聽到瑞琪兒在樓上走來走去的聲音。他把艾麗的糖果袋放在櫥櫃臺上,說:「艾麗,不一定都是你說的那樣。諾爾瑪的心臟病不嚴重,而且我當時能立刻給她治療,我想她的心臟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她——」

  艾麗幾乎有些愉快地贊同地說道:「噢,我知道,但她老了,不管怎麼說她很快就會死的。克蘭道爾先生也是。爸爸,我上床睡覺前能吃個蘋果嗎?」

  路易斯沉思地看著女兒說:「不行,寶貝,快上樓去刷牙吧。

  路易斯想:誰會真正瞭解孩子們呢?

  房子裡一切收拾停當後,瑞琪兒和路易斯都躺在床上時,瑞琪兒輕聲問:「艾麗是不是覺得很糟糕啊,路易斯?她是不是有些情緒低落呢?」

  路易斯回答說:「不是的,她挺鎮靜的。我們睡覺吧,瑞琪兒,好嗎?」

  那天夜裡,當路易斯一家睡熟時,乍得卻醒著躺在自家的床上。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霜凍,第二天早上起風了,把樹上那些棕黃的枯葉都給吹掉了。

  風聲驚醒了路易斯,他迷迷糊糊睡眼矇矓地支起胳膊,聽到樓梯上又傳來了慢慢的拖遝的腳步聲。帕斯科又回來了,路易斯想,距那時才只過去了兩個月。門打開時,他會看到一副可怕的腐屍的樣子:運動短褲上長滿了黴,身上的肉全都已經爛掉,只剩下骨頭的大洞,大腦也已腐爛變壞像漿糊一樣。只有那雙眼睛還充滿了活力,亮閃閃的。帕斯科這次可能不會再說話了,他的聲帶肯定也爛掉了,不能再發出聲音來了。但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會示意路易斯跟著他去的。

  「不。」路易斯吸了口氣說,腳步聲消失了。

  路易斯下了床,走到門口,拉開門,嘴唇後撤,帶著一副驚恐的苦相,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帕斯科會在那兒的,會舉著雙臂,像個死去很久的售票員在招呼乘客。

  根本沒有這些事,正如乍得所說的。門廊裡空蕩蕩的,靜悄悄的。只有風聲。路易斯走回床頭,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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