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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四章

  轉眼到了新年假期,這段時間過得飛快,我還受上次同阿莉莎談話的激勵,信念一刻也沒有動搖。我按照心中的打算,每逢星期日給她寫一封很長的信;一周的其他時日,我則回避同學,幾乎只跟阿貝爾交往,在想念阿莉莎中生活,在自己愛看的書上為她做了不少記號,根據她可能產生的興趣,來決定自己該對什麼感興趣。她經常給我回信,但是信的內容還是令我不安,看得出來,她熱心關注我,主要是在鼓勵我學習,而個是出於思想的衝動。在我看來,評價,討論,批評,無非是表達思想的一種方式,可是她卻相反,用這一切掩飾自己的思想;有時我甚至懷疑,她是當作一種遊戲……管它呢!我拿定主意不發一點兒怨言,信中絲毫也不流露自己的不安情緒。

  十二月底,我和阿貝爾又動身去勒阿弗爾。

  我下了火車,便直奔普朗蒂埃姨媽家,到那兒時不巧她不在。不過,我剛在房間裡安頓好,一名僕人就來通知說她在客廳裡等我。

  姨媽稍微問兩句我的身體怎樣,居住和學習怎樣,接著就受親情和好奇心的驅使,不管不顧地問道:

  「你還沒有告訴我呢,孩子,上次你在封格斯馬爾住的那段日子,滿意不滿意?你的事兒有了點兒進展吧?」

  姨媽為人憨直而拙笨,只好受著;可是,用最純潔、最溫柔的語言談論我們的感情,我都覺得有點兒唐突,何況如此簡單地對待呢;然而,她說話的語氣卻那麼直率,那麼親熱,我若是惱火就未免太愚蠢了。不過,開頭我還是有所反應:

  「春天那時候,您不是對我說過訂婚太早嗎?」

  「對,我知道;開頭大家都這麼說。」她拉起我一隻手,深情地緊緊握住,又說道:「我知道,你要上學,要服兵役,好幾年結不了婚。再說了,我個人就不大贊成訂婚之後拖得太久;這會讓姑娘們生厭的……不過,有時候也挺感人的……還有,訂婚也沒有必要搞得那麼正式……只是讓人明白——唔!當然也不要張揚——讓人明白,別再給她們找人家了。此外,訂了婚,你們就能通信了,保持聯繫;總之,再有人登門求婚,——這種情況很可能有,」她恰如其氛地微微一笑,暗示道,「那就可以婉轉地告訴對方……不行,別費這個心了。你知道吧,有人來向朱麗葉求婚了!今年冬天,她非常引人注意。年齡倒是還小了點兒,她也是這樣答覆人家的;不過,那年輕人表示願意等待;_說準確點兒,那人也不年輕了……但總歸是門好親,是個靠得住的人。明天你也就見到了:他要來瞧瞧我的聖誕樹。見了人是什麼印象,你告訴我。」

  「只怕他白費心思,姨媽,朱麗葉另有意中人了。」我說道,強忍著才沒有立即講出阿貝爾的名字。

  「哦?」姨媽懷疑地撤了撇嘴,頭歪到一邊,發出疑問:「你這話可真叫我奇怪,她怎麼什麼也沒有對我說呢?」

  我咬住嘴唇,免得話說多了。

  「哼!到時候就知道了……這陣子,朱麗葉身體不舒服,……再說,現在不是談她的事兒……啊!阿莉莎也很可愛……總之,有還是沒有,你有沒有向她表白?」

  「表白」這個詞,我打心眼兒裡就反感,覺得它粗魯得要命,但是,既然正面提出這個問題,我又不會說謊,就只好含糊地回答:

  「表白了。」我立即感到臉上發燒。

  「那她怎麼說?」

  我垂下頭,真不願意回答,但又事出無奈,就更加含糊地回答:

  「她不肯訂婚。」

  「好哇,這個小丫頭,她做得對!」姨媽高聲說道。「你們時間長著呢,當然了……」

  「噢!姨媽,別說這事兒了。」我說道,可是攔也攔不住。

  「其實,她這麼做我一點兒也不奇怪。我一直覺得,你的表姐比你懂事……」

  也不知道當時我怎麼了,無疑是讓這樣盤問弄得神經緊張,我突然感到心痛欲裂,便像小孩子一樣,腦門兒伏到好心腸的姨媽的雙膝上,失聲痛哭:

  「姨媽,不,您不明白,」我高聲說道。「她沒有要求我等待……」

  「什麼!她是拒絕你啦!」她說道,語氣滿含憐憫,非常輕柔,同時用手扌周起我的頭。

  「也不是……不,還不完全是。」

  她憂傷地搖了搖頭:

  「你擔心她不愛你啦?」

  「噯!不是,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我可憐的孩子,你要想讓我明白,那就得稍微說清楚一點兒呀。」

  我又羞愧,又懊悔,不該顯得這樣意志薄弱。姨媽當然弄不明白,我這樣含混其辭是何緣故。不過,阿莉莎拒絕的背後,如果隱藏著什麼明確的動機,那麼姨媽慢慢探問,也許能幫助我弄個水落石出。她很快就主動提出了:

  「聽我說,」她又說道,「明天早上,阿莉莎要來幫我佈置聖誕樹;我很快就能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吃午飯的時候告訴你。我敢肯定,你會明白並沒有什麼可惶恐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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