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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他們默默地向前走著,走到了碼頭,人口處有大柵欄擋著。他們向一家供應油炸沙丁魚的小酒店走去,炸魚的氣味已撲鼻而來。

  「總之,」加西亞總結說,「這事不歸我管,而是拉烏爾的事,我得去找到他,這事還不太好辦呢。」

  「啊!」科塔爾激動地問道,「他藏起來了?」

  加西亞沒有回答。走近小酒店時,他停下來第一次轉向朗貝爾說道:

  「後天,十一點鐘,城內高地,海關營房的角上。」

  他擺出一副要走的架勢,然而又轉向他們兩人說:

  「這是要花錢的。」

  這是一種徵求對方同意的表示。

  朗貝爾答應說:「那當然。」

  過一會兒,記者向科塔爾致謝,後者輕鬆地說:

  「噢,不必,為您服務我覺得高興。況且您是個記者,有朝一日您會還我的情的嘛!」

  過了兩天,朗貝爾和科塔爾登上通向城內高地的沒有樹蔭的街道。海關營房的一部分房屋已改成了診療所,大門前聚著一些人。他們抱著探望一次病人的希望,當然這是不會獲准的;他們或者想打聽一些消息,而這些消息一個鐘頭以後就會過時了。這一群人在那裡熙熙攘攘的,很熱鬧,加西亞和朗貝爾所以會的好在這兒見面,看來和這種環境不無關係。

  「真奇怪,」科塔爾說,「您執意要走。總的來講,這裡發生的事情還是相當有意思的。」

  「對我來說並不是這樣。」朗貝爾答道。

  「噢!那當然,在這裡要擔些風險。不過,就是在鼠疫發生前,要通過熱鬧的十字路口不是也要冒同樣大的風險麼?」

  正在這時,裡厄的汽車在他們的近旁停了下來。塔魯在開車,裡厄處於半睡眠狀態。

  他醒後,就為他們作介紹。

  「我們認識的,」塔魯說,「我們住在同一家旅館裡。」

  他請朗貝爾搭他們的車到市區去。

  「不必了,我們在這裡有約會。」

  裡厄看看朗貝爾。

  「對。」後者說。

  「啊!」科塔爾吃驚地說,「醫生也知情嗎?」

  「預審推事來了,」塔魯看著科塔爾,一面關照他說。

  科塔爾的臉色變了。果然,奧東先生順著街以有力而規則的步伐向他們走來,走到這一小堆人面前時,脫帽招呼。

  「您好,推事先生!」塔魯說。

  推事也向這兩位坐車來的人問好,又朝站在他們後面的科塔爾和朗貝爾看看,莊嚴地向他們點頭示意。塔魯把領取年金的人和記者向他介紹了一下。推事仰頭朝天看了一看,歎了一口氣說,這真是一個苦悶的時期。

  「有人對我說,塔魯先生,您在搞預防措施的實施工作,我不敢完全贊同。醫生,您看這病還會蔓延嗎?」

  裡厄回答說應該希望它不會如此,推事也重複說必須永遠抱有希望,因為上天的意圖是無法窺測的。塔魯問他當前的事件是否為他帶來了額外的工作。

  「正相反,我們稱為普通法的這方面的案件減少了,我幹的只是嚴重違反新規定的案件的預審工作。人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遵守老的法律。」

  「這是由於相比之下,這些老法律顯得好一些,這是必然的事。」塔魯說。

  推事一變原先雙眼凝望著天空好像在尋思的樣子,而以一種冷漠的神色看著塔魯說:

  「這又有什麼關係?法律是無所謂的,重要的是判決。我們對此也無能為力。」

  推事走了,科塔爾說:「那個傢伙啊,他是頭號敵人!」

  汽車起動了。

  過了一會,朗貝爾和科塔爾看見加西亞來了。他走過來並不向他們做出任何表示,只說了一句「還得等一等」來代替打招呼。

  在他們周圍有一大群人,其中大多數是婦女,鴉雀無聲地等待著。她們手中幾乎都拎著籃,妄想著這些東西能送到她們生病的親人手中,更荒唐地希望她們的親人能享用這些食品。門口由武裝哨兵把守著。從大門和營房之間的院子裡不時傳出一聲怪叫,這時在場的一些人都轉過神色不安的臉向診療所望去。

  正當三個人觀看著這一情景時,身後一聲清楚而低沉的「你們好」的聲音使他們回過頭去。雖然天很熱,拉烏爾仍穿得規規矩矩的。他身材高大而健壯,穿著一身深色雙排扣子的服裝,頭戴一頂卷邊的呢帽,面色相當蒼白,一雙棕色的眼睛,嘴巴經常緊閉著。拉烏爾說話急速而明確:

  「我們到城裡去吧。加西亞,你可以離開我們了。」

  加西亞點了一支香煙,讓他們三人離去了。他們隨著夾在中間的拉烏爾的步伐快速地走去。

  「加西亞對我說明白了。事情可以辦得到,不管怎樣,這件事要花您一萬法郎。」拉烏爾說。

  朗貝爾回答說他可以答應。

  「明天到海軍區的西班牙飯店裡同我一起吃午飯。」

  朗貝爾說一言為定,拉烏爾同他握手,第一次露出笑容。他走開後,科塔爾請朗貝爾原諒他第二天不能來,因為有事,反正朗貝爾也用不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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