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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哦!查爾斯,你已經答應去參加晚會了,要是再去看戲,我要說,那就太可惡了。」

  「不,我沒有答應。我只是假意笑了笑,鞠了個躬,說了聲『很高興』。我沒有答應。」

  「可是你一定得去,查爾斯。你不去將是無法饒恕的。人家特意要為我們作介紹。達爾林普爾一家人和我們之間一向有著密切的聯繫。雙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馬上加以通報。你知道,我們是至親。還有埃利奧特先生,你應該特別同他結交!你應該十分關心埃利奧特先生。你想想看,他是我父親的繼承人,埃利奧特家族未來的代表。」

  「不要跟我談論什麼繼承人、代表的,」查爾斯喊道。「我可不是那種人,放著當政的權貴不予理睬,卻去巴結那新興的權貴。我要是看在你父親的面上都不想去,卻又為了他的繼承人而去,那豈不是很荒唐。對我來說,埃利奧特先生算老幾?」

  安妮一聽這冒失的話,覺得說得痛快,只見溫特沃思上校正在全神貫注地望著,聽著,聽到最後一句話,他不由得將好奇的目光從查爾斯身上移到安妮身上。

  查爾斯和瑪麗仍然以這種方式繼續爭論著,一個半認真半開玩笑,堅持要去看戲,一個始終很認真,極力反對去看戲,並且沒有忘記說明:她自己儘管非去卡姆登巷不可,但是他們如果撇開她去看戲,那她就會感到自己受到了虧待。默斯格羅夫太太插嘴說:

  「看戲還是往後推推吧。查爾斯,你最好回去把包廂換成星期二的。把大夥拆散可就糟糕啦。何況,安妮小姐看她父親那裡有晚會,也不會跟我們去的。我可以斷定,假使安妮小姐不和我們一起去,亨麗埃塔和我壓根兒就不想去看戲。」

  安妮真誠感激她的這番好意。她還十分感激這給她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以明言直語地說道:

  「太太,假如僅僅依著我的意願,那麼家裡的晚會若不是因為瑪麗的緣故,決不會成為一絲一毫的妨礙。我並不喜歡那類晚會,很願意改成去看戲,而且和你們一道去。不過,也許最好不要這麼幹。」

  她把話說出去了,可她卻一邊說一邊在顫抖,因為她意識到有人在聽,她甚至不敢觀察她的話產生了什麼效果。

  大家很快一致同意:星期二再去看戲。只是查爾斯仍然保持著繼續戲弄他妻子的權利,一味堅持說:明天就是別人不去,他也要去看戲。

  溫特沃思上校離開座位,朝壁爐跟前走去,很可能是想在那裡呆一下再走開,悄悄坐到安妮旁邊。

  「你在巴思時間不長,」他說,「還不能欣賞這裡的晚會。」

  「哦!不。從通常的特點來說,晚會並不適合我的胃口。我不打牌。」

  「我知道你以前不打。那時候你不喜歡打牌。可是時間可以使人發生很多變化。」

  「我可沒有變多少,」安妮嚷了一聲,又停住了,唯恐不知要造成什麼誤解。停了一會,溫特沃思上校像是發自肺腑地說道:「真是恍若隔世啊!八年半過去啦!」

  他是否會進一步說下去,那只有讓安妮靜下來的時候再去思索了,因為就在她聽著他的話音的當兒,亨麗埃塔卻扯起了別的話題,使她吃了一驚。原來,亨麗埃塔一心想趁著眼下的空閒工夫趕緊溜出去,便招呼她的夥伴不要耽誤時間,免得有人再進來。

  大家迫不得已,只能準備走。安妮說她很願意走;而且極力裝出願意走的樣子。不過她覺得,假若亨麗埃塔知道她在離開那張椅子、準備走出屋子的時候,心裡有多麼遺憾,多麼勉強,她就會憑著她對自己表兄的情感,憑著表兄對她自己牢靠的情意,而對她安妮加以同情。

  大夥正準備著,猛地聽到一陣令人驚恐的聲音,一個個都連忙停了下來。又有客人來了,門一打開,進來的是沃爾特爵士和埃利奧特小姐,眾人一見,心裡不覺涼了半截。安妮當即產生了一種壓抑感,她的目光無論往哪裡看,都見到這種壓抑感的跡象。屋裡的那種舒適、自由、快樂的氣氛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冷漠與鎮靜,面對著她那冷酷而高傲的父親和姐姐,一個個或者硬是閉口不語,或者趣味索然地敷衍幾句。出現這種情況,真叫人感到羞恥!

  她那警覺的目光對有一個情況比較滿意。她的父親和姐姐又向溫特沃思上校打了個招呼,特別是伊麗莎白,表現得比以前更有禮貌。她甚至還同他說了一次話,不止一次地朝他望去。其實,伊麗莎白正在醞釀一項重大措施。這從結果可以看得出來。她先是恰如其分地寒暄了幾句,費了幾分鐘,接著便提出了邀請,要求默斯格羅夫府上所有在巴思的人全都光臨。「就在明天晚上,跟幾位朋友聚一聚,不是正式晚會。」伊麗莎白把這話說得十分得體,她還帶來了請帖,上面寫著「埃利奧特小姐恭請」,她恭恭敬敬、笑容可掬地把請帖放在桌子上,恭請諸位賞光。她還笑吟吟地特意送給溫特沃思上校一份請帖。老實說,伊麗莎白在巴思呆久了,像溫特沃思上校這種氣派、這種儀錶的人,她很懂得他的重要性。過去算不了什麼。現在的問題是,溫特沃思上校可以體面地在她的客廳裡走來走去。請帖直接交給了他,然後沃爾特爵士和伊麗莎白便起身告辭了。

  這段打擾雖說令人不快,但時間卻不長,他倆一走出門,屋裡的絕大多數人又變得輕鬆愉快起來,唯獨安妮例外。她一心想著剛才驚訝地目睹伊麗莎白下請帖的情景,想著溫特沃思上校接請帖的樣子,意思讓人捉摸不定,與其說是欣喜,不如說是驚奇,與其說是接受邀請,不如說是客氣地表示收到請帖。安妮瞭解他,從他眼裡見到鄙夷不屑的神情,著實不敢相信他會決意接受這樣一項邀請,並把它看作是過去對他傲慢無禮的補償。安妮的情緒不覺低沉下來。等她父親和姐姐走後,溫特沃思上校把請帖捏在手裡,好像是在尋思什麼。

  「請你只要想一想,伊麗莎白把每個人都請到了!」瑪麗低聲說道,不過大夥都聽得見,「我毫不懷疑溫特沃思上校感到很高興!你瞧,他拿著請帖都不肯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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