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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因此他回答說:「瑪麗,你這是胡說八道。這門親事對亨麗埃塔是不很體面,不過查爾斯很有希望通過斯派塞一家人的推舉,在一兩年內從主教那裡撈到點好處(意指將查爾斯從副牧師提為牧師)。我還請你不要忘記,他是個長子,等我姨父一死,他就會繼承一大筆財產。溫思羅普的那塊莊地足有二百五十英畝,再加上湯頓附近的那個農場,那可是鄉下的上好寶地。我可以對你這麼說,除了查爾斯以外,誰都配不上亨麗埃塔,的確不行。只有他可以。他是個十分忠厚的好小夥子,溫思羅普一旦傳到他的手裡,他就會讓它變個樣,生活也會大大改觀。有了這宗地產,他決不會再是個卑賤的小人——那可真是一宗完全保有的地產(即完全為主人所佔有,不必交租繼稅)。不行,不行,亨麗埃塔要是不嫁給查爾斯·海特,也許更糟糕。她要是嫁給他,路易莎再嫁給溫特沃思上校,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查爾斯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等查爾斯一走出屋,瑪麗便對安妮說道,「可是要讓亨麗埃塔嫁給查爾斯·海特,那可糟糕了:不僅對她自己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對我來說更糟糕。所以我就盼著溫特沃思上校能趕快讓她把查爾斯·海特忘掉。我不懷疑他已經做到了這一點。昨天,亨麗埃塔簡直連理都不理查爾斯·海特。可惜你不在場,沒有見到她的那個態度。至於說溫特沃思上校對亨麗埃

  塔和路易莎都喜歡,那簡直是瞎說八道,因為他當然對亨麗埃塔更為喜歡。可是查爾斯太自信了!你昨天要是同我們在一起就好了,那樣你就可以給我們做個仲裁。找想你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除非你存心跟我過不去。」

  安妮假若到默斯格羅夫府上赴一次晚宴,這一切情況都能見到。誰想她找了個藉口,說她頭痛,小查爾斯又舊病復發,硬是呆在家裡沒有去。她本來考慮的只是想避開溫特沃思上校,可是現在看來,她晚上安安靜靜地呆在家裡還多了一項好處,沒有人會請她作仲裁了。至於談到溫特沃思上校的想法,安妮認為重要的不在於他喜歡亨麗埃塔還是喜歡路易莎,而在於他應該趁早打定主意,不要損害兩位小姐中任何一位的幸福,也不要敗壞自己的聲譽。幾乎可以肯定,她們哪個都能給他做個溫柔多情的好妻子。可說到查爾斯·海特,她既對一個好心姑娘的輕桃行為感到痛心,又對這可能引起的痛苦感到同情。不過,如果亨麗埃塔發現自己的感情不對頭的話,那她應該儘快讓人知道這種變化。

  查爾斯·海特受盡了表妹的冷落,搞得心神不定,屈辱不堪。亨麗埃塔對他的情意由來已久,不可能完全疏遠下來,以至於經過最近兩次見面,就使過去的希望統統化為烏有;查爾斯·海特也不至於無可奈何地要避開厄潑克勞斯。不過,如今出現這番變化,溫特沃思上校這樣一個人被視為可能的根源所在,這不能不令人驚愕。海特只不過離開了兩個星期日,他們分手的時候,亨麗埃塔還十分關心他的前途,而且使他十分稱心的是,她希望他很快就能放棄現在的副牧師職位,而獲得厄潑克勞斯的同一職位。看來,她當時一心巴望:教區長謝利博士四十多年來一直在滿腔熱情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可是如今越來越年邁體弱,很多事情力不從心了,應該下決心設個副牧師;他最好儘量把這副牧師的職位搞得體面些,而且應該許諾給查爾斯·海特。這樣一來,他只要來厄潑克勞斯就行了,用不著跑六英里到別處去。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他都將得到一個更好的副牧師職位;他將充當她們親愛的謝利博士的助手;親愛、善良的謝利博士可以從那些最勞累、最傷身體的事務中解脫出來。這些優點即使在路易莎看來也是十分了不起的,而在亨麗埃塔看來簡直是性命交關。等海特回來後,天哪!她們對這樁事的熱忱已經化為泡影。當他介紹他剛同謝利博士進行的一次談話內容時,路易莎壓根兒聽不進去:她立在窗口,眼望著外面尋找溫特沃思上校;就連亨麗埃塔充其量也不過是半聽不聽的,仿佛把過去商洽中的疑念憂慮早就忘了個一乾二淨。

  「唔,我的確很高興。不過我一向認為你能得到這個職位,我一向認為你肯定能得到。據我看來,似乎——總而言之,你知道,謝利博士一定要有個副牧師,而你又得到了他的許諾。溫特沃思上校要來嗎,路易莎?」

  一天早上,默斯格羅夫府上剛請過客不久(安妮沒有出席),溫恃沃思上校走進了鄉舍的客廳,不料客廳裡只有安妮和正在生病的小查爾斯兩個人,小查爾斯躺在沙發上。

  溫特沃思上校發現自己幾乎是單獨和安妮·埃利奧特碰到了一起,儀態舉止不禁失去了往常的鎮靜,驚惶中只能說道:「我原以為兩位默斯格羅夫小姐在這兒,默斯格羅夫太太告訴我可以在這裡找到她們。」說罷他走到窗口,好讓自己鎮定下來,同時想想他該怎麼辦。

  安妮自然也很慌張,她回答說:「她倆和我妹妹一起呆在樓上,我想一會兒就會下來的。」若不是孩子喊她過來做件什麼事,她馬上就會走出屋去,解除她自己和溫特沃思上校的困窘。

  上校仍然立在窗口,鎮靜而客氣地說了聲:「我希望小傢伙好些了。」便又沉默不語了。

  安妮只好跪在沙發旁,盡心服侍她的病人。他們就這祥持續了幾分鐘,接著,使她大為欣慰的是,她聽見有人穿過小門廳。她扭過頭,指望見到房主人,誰料想來者卻是個完全無補於事的人——查爾斯·海特。就像溫特沃思上校不願見到安妮一樣,海特也不願見到溫特沃思上校。

  安妮只勉強說了聲:「你好!請坐吧,其他人馬上就下來。」

  不過,溫特沃思上校倒從窗口走了過來,顯然想搭搭腔。不料查爾斯·海特連忙坐到桌子旁邊,拾起一張報紙,當即讓他吃了個閉門羹。溫特沃思上校只好再回到窗口。

  過了一會,又來了一個人,原來是瑪麗的二小子。他今年兩歲,長得矮墩墩、胖乎乎的,愣頭愣腦,剛才有人在外面幫他打開門,他便噔噔噔地闖了進來,直衝衝地走到沙發跟前,瞧瞧那裡有什麼好玩的,見到可以分送的好東西就伸手要。

  沒有什麼好吃的,他只能鬧著玩。因為姨媽不肯讓他捉弄生病的哥哥,他便開始纏住姨媽不放。安妮正跪在地上,忙著服侍小查爾斯,怎麼也擺脫不了他。她勸說他,命令他,懇求他,說來說去都無濟於事。有一次,她設法把他推開,可這小傢伙覺得越發開心,當即又爬回到姨媽背上。

  「沃爾特,」安妮說道,「馬上下來。你煩死人啦,真惹我生氣。」

  可沃爾特卻賴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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