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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上卷 第10章

  晚上,艾倫夫婦,索普太太一家,莫蘭兄妹都來到劇院。伊莎貝拉同凱瑟琳坐在一起,她在她們漫長的分離中攢下的一肚子話,現在總算有機會吐露幾句了。「哦、天哪!親愛的凱瑟琳,我們總算又到一塊了!」凱瑟琳一走進包廂,坐到她身邊,她便這樣說道,「你聽著,莫蘭先生,」因為詹姆斯坐在她另一側,「這整個晚上我不再跟你說一句話了,所以我奉勸你別再指望了。親愛的凱瑟琳,你這一向可好嗎?不過我用不著問你,因為你看上去很高興。你的髮式比以前更漂亮了。你這個調皮鬼,你想把每一個人都迷住嗎?老實告訴你,我哥哥已經深深愛上你了。至於蒂爾尼先生——不過那已經是大局已定了——即使像你這麼謙虛的人,也不能懷疑他對你一片鍾情。他回到巴思這件事,使問題再清楚不過了。噢!我說什麼也要見見他!我真等得不耐煩了。我母親說,他是天下最可愛的小夥子。你知道吧,我母親今天上午見到他了。你一定要給我介紹介紹。他這會兒在不在劇院裡?看在老天爺的份上,請你四下瞧瞧!說老實話,我不見到他簡直沒法活了。」

  「不在,」凱瑟琳說,「他不在這裡。我哪兒也看不見他。」

  「哦,可怕!難道我永遠也不能和他結識?你覺得我這件長裙怎麼樣?我想看不出什麼毛病吧?這袖子完全是我自己設計的。你知道吧,我對巴思膩味透了!你哥哥和我今天早晨都這麼說,在這裡玩幾周雖說滿不錯,但是說什麼也不要住在這裡。我倆很快發現,我們的愛好完全一樣,都愛鄉下不愛別的地方。的確,我們的意見完全一致,真是滑稽。我們的意見沒有一丁點不同的地方。我可不希望你當時在旁邊,你這個狡猾的東西,我知道你准會說些離奇的話。」

  「不,我真不會。」

  「哦,你會的!你准會說。我比你本人還瞭解你。你會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或者諸如此類的胡話,羞得我無地自容,我的臉就像你的玫瑰花一樣紅。我決不希望你當時在旁邊。」

  「你真是冤枉我了。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樣沒體統的話,何況……我壓根兒想不到這種話。」

  伊莎貝拉懷疑地笑了笑,晚上餘下的時間就一直在同詹姆斯說話。

  第二天上午,凱瑟琳仍然一心一意地想要再次見到蒂爾尼小姐。在去礦泉廳的通常時刻到來之前,她不覺有些惶惶不安,唯恐再遇到什麼阻礙。但是這種情況並未發生,沒有客人來耽擱他們。三個人準時出發,來到礦泉廳,像往常一樣,仍然去做那些事,說那些話。艾倫先生飲過礦泉水後,便同幾位先生一起談起了當天的政事,比較一下各人在報上看到的各種說法。兩位女士在一道轉悠,注視著每一張陌生的面孔,幾乎每一頂新女帽。索普太太母女由詹姆斯·莫蘭陪同,不到一刻鐘便出現在人群裡,凱瑟琳馬上像通常一樣,來到她朋友身邊。詹姆斯現在是緊隨不舍,也來到了她身邊。他們撇開了別的人,按這種陣勢走了一會。後來,凱瑟琳對這種處境的樂趣產生了懷疑,因為她雖說只和她的朋友和哥哥在一起,他們卻很少注意她。他們倆總在熱情地討論什麼,或是激烈地爭論什麼,但是他們的感情是用悄聲細語來傳達的,爭得激烈的時候又常常哈哈大笑,他們雖則經常或你或我地請求凱瑟琳發表支持意見,但是凱瑟琳因為一個字兒也沒聽清他們的話,總是發表不出任何意見。最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個離開她朋友的機會。看見蒂爾尼小姐同休斯太太走進屋來,她心裡高興極了,便說有話要同蒂爾尼小姐說,於是便立刻跑了過去,決計阿蒂爾尼小姐交上朋友。其實,她若不是受到頭天失望情緒的激勵,興許還鼓不起那麼大的勇氣!蒂爾尼小姐十分客氣地招呼她,以同樣友好的態度報答她的友好表示,兩人一直說到她們的夥伴要離開時為止。雖然她們說的每句話,用的每個字眼,很可能來巴思的每個旺季,在這間大廳裡,不知道被人們用過幾千次,然而這些語說得如此真摯樸實,毫無虛榮浮誇之感,這卻有點難能可貴。

  「你哥哥的舞跳得真好!」她們的談話快結束時,凱瑟琳天真地說道。她的夥伴,不覺又驚又喜。

  「亨利!」她笑吟吟地答道,「是的,他的舞跳得的確好。」

  「那天晚上他見我坐著不動,可又聽我說我已約好了舞伴,一定感到很奇怪。可我真的全天都同索普先生約好了。」蒂爾尼小姐只能點點頭。「你無法想像,」沉默了一會之後,凱瑟琳接著說道,「我再見到他時有多驚訝。我還真以為他遠走高飛了呢。」

  「亨利上次有幸見到你時,他在巴思僅僅逗留了兩天。他是來給我們訂房子的。」

  「這我可從沒想到。當然,到處見不到他,我以為他准是走了。星期一和他跳舞的那位年輕女士是不是一位史密斯小姐?」

  「是的。休斯太太的一位朋友。」

  「她大概很喜歡跳舞。你覺得她漂亮嗎?」

  「不很漂亮。」

  「我想,你哥哥從不來礦泉廳吧?」

  「不,有時候來。不過他今天早晨跟我父親騎馬出去了。」

  這時休斯太太走過來,問蒂爾尼小姐想不想走。「希望不久有幸再見到你,」凱瑟琳說,「你參加,明天的克提林舞會嗎?」

  「也許——是的,我想我們一定會去。」

  「那好極了,我們都去那兒。」對方照樣客氣了一聲,隨後兩人便分手了。這時,蒂爾尼小姐對這個新朋友的心思多少有了些瞭解。但是凱瑟琳一點也沒意識到,那是她自己流露出來的。

  凱瑟琳高高興興地回到家。今天上午她總算如願以償了,現在她的期待目標是明天晚上,是未來的快樂。到時候她該穿什麼長裙,戴什麼首飾,成了她最關心的事情。照理她不該這麼講究穿戴。無論什麼時候,衣服都是徒有虛表的東西,過分考究往往會使它失去原有的作用。凱瑟琳很清楚這一點。就在去年聖誕節,她的姑婆還教導過她。然而,她星期三夜裡躺下十分鐘之久還沒睡著,盤算著究竟是穿那件帶斑點的紗裙,還是穿件繡花的紗裙。要不是因為時間倉促,她准要買一件新衣服晚上穿。她若是真買了,那將是一個很大的(雖然並非罕見的)失算,而對於這種失算,若是換個男人而不是女人,換個哥哥而不是姑婆,或許是會告誡她的,因為只有男人知道男人對新衣服是滿不在乎的。有許多女人,假使她們能夠懂得男人對於她們穿著華麗或是時新多麼無動於衷,對於細紗布的質地好壞多麼無所謂,對於她們偏愛帶斑點的、有枝葉花紋的、透明的細紗布或薄棉布多麼缺乏敏感,那她們將會感到很傷心。女人穿戴考究只能使她自已感到滿足。男人不會因此而更傾慕她,別的女人不會因此而更喜愛她。「男人覺得,女人整潔入時已經足夠了;而對於女人來說,穿著有點寒酸失體的女人將最為可愛,但是,這些嚴肅的思想並沒擾亂凱瑟琳內心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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