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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埃麗諾一心急於得到愛德華的音信。自從離開倫敦以來,她—直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有什麼新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他現在的確鑿地址。因為瑪麗安生病的緣故,她與哥哥通了幾封信。約翰的頭封信裡,有這麼一句話:「我們對不幸的愛德華一無所知,也不敢違禁查問,不過斷定他還在牛津。」這是他來信中提供的有關愛德華的全部消息,因為他以後的幾封信裡甚至連愛德華的名字都沒提到。不過,埃麗諾並非註定要對愛德華的行止長此無知下去。

  一天早晨,她家的男僕奉命去埃克塞特出了一趟差。歸來後伺候進餐的時候,女主人問他出差時聽到了什麼新聞,他順口回答說:

  「太太,我想你知道費拉斯先生結婚了。」

  瑪麗安猛地一驚,將眼睛盯住埃麗諾,只見她面色蒼白,便歇斯底里似的倒在椅子上。達什伍德太太回答僕人的詢問時,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同一方向望去。她從埃麗諾的臉上看出她十分痛苦,不禁大為震驚,隨即又見瑪麗安處於那副狀態,使她同樣感到十分悲痛。一時間,她不知道應該主要照顧哪個女兒為是。

  男僕只看見瑪麗安小姐有病,還知道去喚來一位女僕。女僕和達什伍德太太一起,把小姐扶進另一房間。此時,瑪麗安已經大為好轉,母親把她交給瑪格麗特和女僕照料,自己回到埃麗諾面前。埃麗諾雖然心裡還很混亂,但她已經恢復了理智,而且也能說話了,現在正開始詢問托馬斯,他的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達什伍德太太立即把這事攬了過去,於是埃麗諾便不費口舌地知道了端倪。

  「托馬斯,誰告訴你費拉斯先生結婚了?」

  「太太,我今天早晨在埃克塞特親眼見到費拉斯先生,還有他的太太,就是斯蒂爾小姐。他們乘坐一輛四輪馬車,停在新倫敦旅館門前,我也正好從巴頓莊園到那裡,替薩莉給她當郵差的兄弟送封信。我走過那輛馬車的時候,碰巧抬頭望瞭望,當即發現是斯蒂爾府上的二小姐。我摘下帽子向她致意,她認識我,把我叫住了,問起了太太您的情況,還問起了幾位小姐,特別是瑪麗安小姐,吩咐我代她和費拉斯先生向你們表示問候,衷心的問候和敬意。還說他們非常抱歉,沒有工夫來看望你們——他們還急著往前走,因為他們還要趕一程路——不過回來的時候,一定要來看望你們。」

  「可是,托馬斯,她告訴你她結婚了嗎?」

  「是的,太太。她笑嘻嘻地對我說,她一到了這塊地方就改名換姓了。她素來是個和藹可親、心直口快的年輕小姐,待人客客氣氣的。於是,我冒昧地祝她幸福。」

  「費拉斯先生是不是和她一道坐在馬車裡?」

  「是的,太太。我看見他仰靠在裡面,但是沒有抬頭,他從來都是個言語不多的先生。」

  埃麗諾心裡不難說明他為什麼不向前探身,達什伍德太太可能找到了同一解釋。

  「車裡沒有別人嗎?」

  「沒有,太太,就他們倆。」

  「你知道他們從哪兒來的嗎?」

  「他們直接從城裡來的,這是露西小姐——費拉斯夫人告訴我的。」

  「他們還要往西走?」

  「是的,太太——不過不會呆得很久。他們很快就會回來,那時候肯定會到這裡來。」

  達什伍德太太看看女兒。可是埃麗諾心裡有數,知道他們不會來。她聽了這個消息,就把露西這個人徹底看透了,她也深信愛德華決不會再接近她們。她輕聲對母親說:他們大概要去普利茅斯附近的普賴特先生家。

  托馬斯的消息似乎說完了。看樣子,埃麗諾還想多聽點。

  「你走開以前看見他們出發了沒有?」

  「沒有,小姐——馬剛剛牽出來,我不能再停留了,我怕誤事。」

  「費拉斯夫人看上去身體好嗎?」

  「是的,小姐,她說她身體好極了。在我看來,她一向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姐—一她好像非常稱心如意。」

  達什伍德太太想不起別的問題了,托馬斯也好,臺布也好,現在都不需要了,她便立即讓他拿走了。瑪麗安早就打發人來說過,她不想吃飯。達什伍德太太和埃麗諾同樣沒有胃口。瑪格麗特或許會覺得,兩個姐姐最近搞得心神不定,總是有那麼多理由動不動就不吃飯,她自己倒真夠幸運,還從來沒有迫不得已挨過餓呢。

  等甜點和酒擺上桌,桌前只剩下達什伍德太太和埃麗諾兩個人。她們在一起呆了很長時間,都在沉思默想,達什伍德太太唯恐出言有失,不敢貿然安慰女兒。她現在發現,她過去相信埃麗諾的自我說明是錯誤的。她得出這樣的公正結論:因為她當時已經為瑪麗安吃盡了苦頭,為了不給她增添痛苦,埃麗諾顯然把一切都作了輕描淡寫。

  她發現,她本來很瞭解埃麗諾和愛德華之間的感情,但是埃麗諾的小心體貼使她得出了錯誤的結論,認為他們的感情實際上比她原先想像的淡薄得多,也比現在所證實的淡薄得多。她擔心,照這樣說來,她對她的埃麗諾有失公道,有失體諒——不,簡直有失仁慈,──瑪麗安的痛苦,因為她認識到了,而旦就擺在她的眼前,便使她深情傾注,從而忘記埃麗諾可能忍受著同樣大的痛苦,當然只不過她更能克制,更有毅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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