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奧斯汀 > 傲慢與偏見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
嘉丁納先生是星期日離開浪搏恩的。星期二他太太接到他一封信。信上說,他一到那裡就找到了姐夫,把他勸到天恩寺街去。又說,他沒有到達倫敦以前,班納特先生曾到艾普桑和克拉普汗去過,可惜沒有打聽到一點兒滿意的消息;又說他決定到城裡各大旅館去打聽一下,因為班納特先生認為,韋翰和麗迪雅一到倫敦,可能先住旅館,然後再慢慢尋找房子。嘉丁納先生本人並沒有指望這種辦法會獲得什麼成績;既是姐夫非要那樣做不可,也只有幫助他著手進行。信上還說,班納特先生暫時根本不想離開倫敦,他答應不久就會再寫一封信來。這封信上還有這樣的一段附言: 我已經寫信給弗斯脫上校,請他盡可能在民兵團裡把那個年輕小夥子的要好朋友找幾個來打聽一下,韋翰有沒有什麼親友知道他躲藏在這個城裡的哪一個區域。要是我們有這樣的人可以請教,得到一些線索,那是大有用處的。目前我們還是無從捉摸。也許弗斯上校會儘量把這件事做得使我們滿意。但倡我又想了一下,覺得麗萃也許比任何人都瞭解情況。會知道他現在還有些什麼親戚。 伊麗莎白究竟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推崇,她自己完全知道,只可惜她提供不出什麼令人滿意的材料,所以也就受不起這樣的恭維。 她除了聽到韋翰談起過他自己的父母以外,從來不曾聽到他有什麼親友,況且他父母也都去世多年。某某郡民兵團裡他的一些朋友們,可能提供得出一些材料,她雖說並不能對此存著過分的奢望,但究竟不妨試一試。 浪搏恩一家人每天都過得非常心焦,最焦急的時間莫過於等待郵差送信來。不管信上報道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總是要講給大家聽,還盼望著第二天會有重要的消息傳來。 嘉丁納先生雖然還沒有給她們寄來第二封信,可是她們卻收到了別的地方寄來的一封信,原來是柯林斯先生寄來了一封信給她們的父親。吉英事前曾受到父親的囑託,代他拆閱一切信件,於是她便來拜讀這一封信。伊麗莎白也知道柯林斯先生的信總是寫得奇奇怪怪,便也挨在吉英身旁一同拜讀。信是這樣寫的:長者先生賜鑒: 昨接哈福德郡來信,借悉先生目前正什心煩慮亂,不勝苦悲。不佞與拙荊聞之,無論對先生個人或尊府老幼,均深表同情。以不佞之名份職位而言,自當聊申悼惜之意,何況與尊府為葭莩,益覺責無旁貸。夫癸諸情理,此次不幸事件自難免令人痛心疾首,蓋家聲一經敗壞,便永無清洗之日,傷天下父母之心,孰有甚於此者?早知如此,但冀其早日夭亡為幸耳。不佞只有曲盡言辭,備加慰問,庶幾可以聊寬尊懷。據內人夏綠蒂言,令媛此次淫奔,實系由於平日過分溺愛所致,此尤其可悲者也。唯不佞以為令媛年方及笄,竟而鑄成大錯,亦足見其本身天性之惡劣;先生固不必過於引咎自責也。日前遇咖苔琳夫人及其千金小姐,曾以此事奉告,夫人等亦與不佞夫婦不所同感。多蒙夫人與愚見不謀而合,認為令媛此次失足,辱沒家聲,遂使後之攀親者望而卻步,殃及其姐氏終生幸福,堪慮堪慮。瓴念言及此,不禁憶及去年十一月間一事,則又深為慶倖,否則木已成舟,勢必自取其辱,受累不淺。敬祈先生善自寬慰,任其妄自菲薄,自食其果,不足憐惜也。(下略) 嘉丁納先生一直挨到接得弗斯脫上校的回信以後,才寫第二封信到浪搏恩來。信上並沒有報道一點喜訊。大家都不知道韋翰是否還有什麼親戚跟他來往,不過倒知道他確確實實已經沒有一個至親在世。他以前交遊頗廣,只是自從進了民兵團以後,看來跟他們都已疏遠,因此找不出一個人來可以報道一些有關他的消息。他這次所以要保守秘密,據說是因為他臨走時拖欠了一大筆賭債,而他目前手頭又非常拮据,無法償還,再則是因為怕讓麗迪雅的親友發覺。弗斯脫上校認為,要清償他在白利屯的債務,需要有一千多英鎊才夠。他在本鎮固然欠債很多,但賭債則更可觀。嘉丁納先生並打算把這些事情瞞住浪搏恩這家人家。吉英聽得心驚肉跳,不禁叫道:「好一個賭棍!這真是完全出人意料;我想也不曾想到。」 嘉丁納先生的信上又說,她們的父親明天(星期六)就可以回家來了。原來他們兩人再三努力,毫無成績,情緒十分低落,因此班納特先生答應了他舅爺的要求,立刻回家,一切事情都留給嘉丁納相機而行。女兒們本以為母親既是那樣擔心父親會被人打死,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非常得意,誰知並不儘然。 班納特太太嚷道:「什麼!他沒有找到可憐的麗迪雅,就這樣一個人回來嗎?他既然沒有找到他們倆,當然不應該離開倫敦。他一走,還有誰去跟韋翰決鬥,逼著他跟麗迪雅結婚?」 嘉丁納太太也開始想要回家了,決定在班納特先生動身回浪搏恩的那一天,她就帶著孩子們回倫敦去。動身的那天可以由這裡打發一部馬車把她送到第一站,然後趁便接主人回來。 嘉丁納太太走了以後,對伊麗莎白和德比郡她那位朋友的事,還是糊裡糊塗,從當初在德比郡的時候起,就一直弄不明白。外甥女兒從來沒有主動在舅父母面前提起過他的名字。她本以為回來以後,那位先生就會有信來,可是結果並沒有。伊麗莎白一直沒收到過從彭伯裡寄來的信。 她看到外甥女兒情緒消沉;可是,家裡既然出了這種不幸的事情,自然難免如此,不必把這種現象牽扯到別的原因上面去。因此她還是摸不著一點邊際。只有伊麗莎白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思,她想,要是不認識達西,那麼麗迪雅這件丟臉的事也許會叫她多少好受些,也許可以使她減少幾個失眠之夜。 班納特先生回到家裡,仍然是那一副樂天安命的樣子。他還是象平常一樣不多說話,根本不提起他這次外出是為了什麼事情,女兒們也過了好久才敢提起。 一直到下午,他跟她們一塊兒喝茶的時候,伊麗莎白才大膽地談到這件事。她先簡單地說到他這次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這使她很難過,他卻回答道:「別說這種話吧。除了我自己之外,還有誰該受罪呢?我自己做的事應該自己承擔。」 伊麗莎白勸慰他說:「你千萬不要過分埋怨自己。」 「你勸我也是白勸。人的本性就是會自怨自艾!不麗萃,我一輩子也不曾自怨自艾過,這次也讓我嘗嘗這種滋味吧。我不怕憂鬱成病。這種事一下子就會過去的。」 「你以為他們會在倫敦嗎?」 「是的,還有什麼別的地方能讓他們藏得這樣好呢?」 吉蒂又在一旁補說了一句:「而且麗迪雅老是想要到倫敦去。」 父親冷冷地說:「那麼,她可得意啦,她也許要在那兒住一陣子呢。」 沉默了片刻以後,他又接下去說:「麗萃,五月間你勸我的那些話的確沒有勸錯,我決不怪你,從目前這件事看來,你的確有見識。」 班納特小姐送茶進來給她母親,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