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奧斯汀 > 傲慢與偏見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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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聽到父親這樣回答,雖然並沒有因此改變主張,卻也只得表示滿意,悶悶不樂地走開了。以她那樣性格的人,也不會盡想著這些事自尋煩惱。她相信她已經盡了自己的責任,至於要她為那些無法避免的害處去憂悶,或者是過分焦慮,那她可辦不到。 倘若麗迪雅和她母親知道她這次跟父親談話的內容,她們一定要氣死了,即使她們兩張利嘴同時夾攻,滔滔不絕地大罵一陣,也還消不了她們的氣。在麗迪雅的想像中,只要到白利屯去一次,人間天上的幸福都會獲得。她幻想著在那華麗的浴場附近,一條條街道上都擠滿了軍官。她幻想著幾十個甚至幾百個素昧生平的軍官,都對她獻殷勤。她幻想著堂皇富麗的營帳,帳幕整潔美觀,裡面擠滿了血氣方剛的青年小夥子,都穿著燦爛奪目的大紅軍服。她還幻想到一幅最美滿的情景,幻想到自己坐在一個帳篷裡面,同時跟好多個軍官在柔情密意地賣弄風情。 倘若她知道了她姐姐竟要妨害她,不讓她去享受到這些美妙的遠景和美妙的現實,那叫她怎麼受得了?只有她母親才能體諒她這種心境,而且幾乎和她有同感。她相信丈夫決不打算到白利屯去,她感到很痛苦,因此,麗迪雅能夠去一次,對她這種痛苦實在是莫大的安慰。 可是她們母女倆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因此,到麗迪雅離家的那一天為止,她們一直都是歡天喜地,沒有受到半點兒磨難。 現在輪到伊麗莎白和韋翰先生最後一次會面了。她自從回家以後,已經見過他不少次,因此不安的情緒早就消失了;她曾經為了從前對他有過情意而感到不安,這種情緒現在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以前曾以風度文雅而搏得過她的歡心,現在她看出了這裡面的虛偽做作,陳腔濫調,覺得十分厭惡。他目前對待她的態度,又造成了她不愉快的一個新的根源;他不久就流露出要跟她重溫舊好的意思,殊不知經過了那一番冷暖之後,卻只會使她生氣。她發覺要跟她談情說愛的這個人,竟是一個遊手好閒的輕薄公子,因此就不免對他心灰意冷;而他居然還自以為只要能夠重溫舊好,便終究能夠滿足她的虛榮,獲得她的歡心,不管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向她獻過殷勤,其中又是為了什麼原因,都不會對事情本身發生任何影響。她看到他那種神氣,雖然表面上忍住了氣不作聲,可是心裡卻正在對他罵不絕口。 民團離開麥裡屯的前一天,他跟別的一些軍官們都到浪搏恩來吃飯;他問起伊麗莎白在漢斯福那一段日子是怎麼度過的,伊麗莎白為了不願意和他好聲好氣地分手,便趁機提起費茨威廉上校和達西先生都在羅新斯消磨了三個星期,而且還問他認不認識費茨威廉。他頓時氣急敗壞,大驚失色,可是稍許鎮定了一下以後,他便笑嘻嘻地回答她說,以前常常見到他的。他說費茨威廉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人,又問她喜歡不喜歡他。她熱情地回答他說,很喜歡他。他立刻又帶著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說道:「你剛剛說他在羅新斯待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個星期。」 「你常常和他見面嗎?」 「常常見面,差不多每天見面。」 「他的風度和他表兄大不相同。」 「的確大不相同;可是我想,達西先生跟人家處熟了也就好了。」 只見韋翰頓時顯出吃驚的神氣,大聲嚷道:「那可怪啦,對不起,我是否可以請問你一下……」說到這裡,他又控制住了自己,把說話的聲調變得愉快些,然而接下去說:「他跟人家說話時,語氣是否好了些?他待人接物是否比以前有禮貌些?因為我實在不敢指望他──」他的聲調低下去了,變得更嚴肅了,「指望他從本質上變好過。」 「沒那回事!」伊麗莎白說。「我相信他的本質還是和過去一樣。」 韋翰聽到她這一番話,不知道應該表示高興,還是應該表示不相信。韋翰見她說話時臉上有種形容不出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和焦急。她又接下去說: 「我所謂達西先生跟人處熟了也就好了,並不是說他的思想和態度會變好,而是說,你同他處得愈熟,你就愈瞭解他的個性。」 韋翰一聽此話,不禁心慌起來,頓時便紅了臉,神情也十分不安。他沉默了好幾分鐘以後,才收斂住了那股窘相,轉過身來對著她,用極其溫和的聲調說: 「你很瞭解我心裡對達西先生是怎樣一種感覺,因此你也很容易明白:我聽到他居然也懂得在表面上裝得象個樣子了,這叫我多麼高興。那種驕傲即使對他自己沒有什麼益處,對別人也許倒有好處,因為他既有這種驕傲,就不會有那種惡劣行為,使我吃了那麼大的虧了。我只怕他雖然收斂了一些(你大概就是說他比較收斂了一些吧)事實上只不過為了要在他姨母面前做幌子,讓他姨母看得起他,說他的好話。我很明白,每逢他和他姨母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免不了戰戰兢兢,這多半是為了想和德·包爾小姐結婚,這敢說,這是他念念不忘的一件大事。」 伊麗莎白聽到這些話,不由得微微一笑,她只稍微點了一下頭,並沒有做聲。她看出他又想在她面前把那個老問題拿出來發一通牢騷,她可沒有興致去慫恿他。這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他表面上還是裝得象平常一樣高興,可沒有打算再逢迎伊麗莎白;最後他們客客氣氣地分了手,也許雙方都希望永遠不再見面了。 他們分手以後,麗迪雅便跟弗斯脫太太回到麥裡屯去,他們打算明天一早從那兒動身。麗迪雅和家裡分別的時候,與其說是有什麼離愁別恨,還不如說是熱鬧了一場。只有吉蒂流了眼淚,可是她這一場哭泣卻是為了煩惱和嫉妒。班納特太太口口聲聲祝她女兒幸福,又千叮萬囑地叫她不要錯過了及時行樂的機會……─這種囑咐,女兒當然會去遵命辦理;她得意非凡地對家裡人大聲叫著再會,於是姐妹們低聲細氣地祝她一路平安的話,她聽也沒有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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