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太陽號草船遠征記 | 上頁 下頁 |
第十章 進入美洲海域2(4) |
|
在我們沉思和討論所有這一切時,大西洋流一直推著我們的草船朝熱帶美洲大陸慢慢靠近。也許,我們所坐的草船才是最相似的東西哩。可是,船尾越來越往水下沉,那是我們唯一致命的環節,就如阿喀琉斯之踵(注:致命的死穴)。當初,中非的造船匠原本就不願意把我們的船尾造得高高翹起。他們不像古埃及人和美索不達米亞人,從來沒這麼幹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而秘魯的印第安人卻是這樣幹的。打從秘魯最早的陶器工匠開始製作這種新月形紙莎草船的模型起,這種造船工藝就代代相傳下來了。如今,全世界唯有南美的的喀喀湖地區還在使用掛帆的紙莎草船,而且,奇怪的是,這個地區的船帆全都掛在兩腳分立的奇特桅杆上,正是古埃及船的式樣。 如今,也只有的的喀喀湖地區還在建造真正結實緊密的紙莎草船,它高高豎起,兩頭尖尖地翹著,捆綁的繩子從船面兜到船底,用的是一整條繩,與埃及古墓壁畫中所描繪的一模一樣。而我們查德來的朋友則是把紙莎草捆成許多小束,再將這些紙莎草束一層一層地捆在一起,所用的繩子都是一段一段的,像鏈條似的連在一起。這古老的文明只是在地中海沿岸直至摩洛哥地區建立了殖民地,並沒有穿越大陸深入到查德地區,只有商隊自此經過。如今,我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被地圖誤導了。我把查德的朋友帶來造船,是因為在東半球找不到比他們更好的造船工匠。但如果大西洋兩岸的文化淵源相同的話,那麼生活在最重要也是最古老的前印加文化中心的的的喀喀湖的印第安人,可能比原在非洲內陸的布杜馬部落更直接地從地中海繼承了這種造船工藝。 我記得孤立學派曾經聲稱:地中海內陸和秘魯之間的距離,在古代是根本無法逾越的。難道我也被這種獨斷的結論所迷惑了嗎?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皮薩羅沒有飛機,也沒有公路或是鐵路,卻穿過大洋和叢林,帶領著再普通不過的隊員,從地中海來到了秘魯。這些事實都被我們遺忘了嗎?西班牙人經過一代人的努力,在墨西哥到秘魯的區域內建起了殖民地;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取道巴拿馬地峽,從海路輕而易舉地來到了秘魯。孤立學派的一大教訓就是歷史的重演。西班牙人當時首先發現了墨西哥灣的一些島嶼,而他們並沒有急於在那裡定居,而是等到他們來到秘魯和墨西哥才開始大肆建立殖民地。而我們來自不同國家的七個人乘坐一艘紙莎草船來到那裡也證明了,人類不論國籍,都有共通之處。然而,我們沒有料到這種共通之處自古就有,可以回溯到古埃及人寫情歌、亞述人改進戰車、腓尼基人創下我們今天的文字或是揚帆來到西非探寶之時。 七月的第一個星期剛過,我們開始深深感到不安。我盼著攝影師早些出發,能在這些天一直伴著我們的陣雨轉成真正的暴風雨之前及時趕到。我們如今駛入的區域已開始進入颶風季節。其他人都神色自若,毫不在意。 七月八日這天,風力開始加大,海面波濤洶湧澎湃,似乎遠處已經迎來了暴風雨。巨浪轟擊著我們可憐的船尾,艙後的船橋原本架得高高的,這下也頭一回遭到了浪頭的衝擊。我們度過了艱辛的一夜。漆黑的夜裡,狂風怒號,海浪轟隆隆地沖過來,汩汩而過,飛濺得到處都是,接著又咆哮而至。我們身下的木箱也在艙裡上下浮動,互相碰撞,我們也跟著顛簸起來。睡在船艙右舷後部的人不得不把身下箱子裡的隨身物品全都拿出來,因為木箱裡已經進了半箱水。他們把東西都轉移到其他滲水較少的箱子裡。 儘管船艙已經蒙上了厚帆布,但是,每隔幾秒,海浪就會沖刷一次船艙後壁,柳條牆也跟著震動一下,海水還是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只要是腦袋不挨淋濕,就算是我們的運氣了。慢慢地,我們全都對頭頂一刻不停的有節奏的轟隆聲習以為常了,只是聖地亞哥非要吃安眠藥不可。不過,偶爾會有一陣更為兇猛的轟隆聲傳來,我們就馬上全都跳出睡袋,這是在風中掙扎著的船帆又在甩打桅杆,我們不得不又同這龐然大物搏鬥一番。其實,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們根本看不清楚。聖地亞哥的罎子和卡洛密密麻麻的繩索弄得我們跌跌撞撞。 第二天清早約六點鐘,我站在船橋上,緊握著一根舵槳,等著右舷方向吹來的強風,另一根舵槳已經綁在船上固定不動。這時,海浪突然從我四周洶湧起來,吞噬了周圍的一切。有一股水在黑夜中閃閃發光,慢慢地淹到了我的腰部。悄無聲息地,我眼前的艙頂就被海水淹沒了。霎那間,「太陽」號猛烈地振動起來,接著,在風中一下子傾側下去。我若不是一把抓住舵柄,差一點就沿著斜坡掉進海裡。我以為,那沉重的雙腳桅杆隨時都可能將桅杆底座下的船身撕開,整個塌陷掉入海裡。但是,我們的「太陽」號雖然搖搖晃晃的,卻只是側倒身子,將船上的水都倒出來之後,又撥正了船身。不過,船身也並未完全擺正,右舷的桅腳深深陷入了紙莎草捆裡,船艙也歪向了右舷。從那以後,舵手站在歪斜的船橋上時,不得不彎著右膝,才能保持直立的姿勢。 現在那船尾斜斜地伸進海裡,猶如一個海灘。若要在這裡洗澡,就得在身上系上保險繩,否則就會被沖下海去。海浪已經推進到船艙兩側,在船艙下風的一側以及後側艙門外,我們用空籃子和繩子編成一道屏障,再用「太陽」號上多餘的船帆布蓋上。這些帆布直到這會兒才派上用途。死去的飛魚到處都是。儘管那船尾發揮著強大的減速作用,而且我們因為無法掌舵,一直沿著一條鋸齒形的航線前進,但風力強勁,竟把我們朝著美洲的方向推進了六十三海浬,只比館藏家埃拉托塞尼斯告訴我們的古代紙莎草船每日的平均航程少了十至十二海浬。來自巴西或蓋亞那的白尾熱帶鳥又一次拜訪了我們。現在巴西和蓋亞那就在我們的正南和西南方向。大家的情緒都十分高昂。諾曼已經通過無線電同奧斯陸的克裡斯取得了聯繫。克裡斯告訴我們:他正幫助伊鳳在紐約找攝影師,一旦攝影師備好行裝,就從西印度群島雇船出發。 七月九日,我們發現海水已經開始沖刷艙頂,而且湧進了一個裝著二百磅鹹肉的木桶,桶裡的肉很快就臭了。正當我們進行晨間檢查的時候,喬治神色不安地前來報告一件比這更糟糕百倍的事:船艙的底部由於受海浪的猛擊而前後移動,已經把固定右舷的繩索全部磨斷了。喬治嚇得臉色發白,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和阿布杜拉猛地一步就跳到了船的另一側。我們眼前的一幕讓我永生難忘。草船在這裡已經沿著長軸裂成了兩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