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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尼羅河的源頭(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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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給我停下來!」我怒不可遏地朝他呵斥道,「你瘋了嗎?」 但還是不管用。褲子掉在地上,而狂躁不安的攝影師則用雙手抓著自己赤裸的屁股。 「馬蜂,」他大聲喊道,「馬蜂鑽進了我的褲子!」 我們離開達嘎·斯捷方諾島時真是尷尬極了。雖然攝影師疼痛不已,回到船上時坐都無法坐下,但要得到僧侶們的原諒可不是那麼容易。當我站在石階上向他們告辭時,沒有多少僧侶留下來同我們道別。不過那些留下來的僧侶們倒是向我們表示了感謝,因為為了報答他們提供的關於紙莎草的信息,並為剛才的一場小鬧劇向他們賠罪,我們給了他們一小筆捐贈。 這次拜訪讓我們深感不安,因為制造紙莎草船的要點在於船的大小要合適,在用過一天之後,能不費力氣把它拖曳上岸來晾乾。這樣一來,我們駕駛紙莎草船穿越大西洋的設想恐怕要泡湯了。我們的確沒見過僧侶們在不用船時讓它在水中多泡一分鐘。為了方便把船拖上岸,塔納湖上所有的大型紙莎草船都分兩部分製造,外邊一層是輕薄的船殼,船頭船尾都向上翹起,而中間是空的,像個籃子;裡邊一層是很厚的草墊,塞在船裡,不用的時候把草墊取走,分別運上岸來。查德湖上布杜馬人的紙莎草船通常比塔納湖上的船大,並且更為結實。兩者有一個顯著的區別,後者強調在保持古老船型的前提下使船體儘量輕巧,而前者則更突出船的強度和載重能力。 在我們駛向塔納湖對岸時,途經幾個地勢較低、長滿了灌木的小島。有五六隻河馬從小島上緩慢地遊來,潛入水中,再次浮出水面時,已離我們很近了。船員告訴我們,這些河馬憎惡紙莎草船,一有機會就會將船掀翻,因為自古以來人們都是從這樣的船上投出魚叉捕獲河馬的。我們將拖在後面的紙莎草船推得遠遠的,裡面什麼都沒有,但好奇的河馬還是抬起腦袋,噴著鼻子,圍著它直打轉。 在塔納湖的西南邊,湖岸大部分都未露出水面。在這裡,我們終於找到了大片的紙莎草沼澤。船員告訴我們這塊地方常有強盜出沒,不太安全。摩托艇的船長阿裡說道:「有人叫他們自由戰士,實際上他們就是普通的強盜,只要你給他們錢,他們就不會傷害你。」船員還告訴我們,強盜的一個頭目已經被政府槍決了,那人在湖區橫行霸道已有二十三年,殺害了四十九個人。不過這些船員倒是不害怕,因為他們已交過買路錢了。 我們來到無邊無際的蘆葦蕩裡,彌漫在湖面上的泥漿在紙莎草間湧動,像是紅褐色油畫上重重的一筆。這可能是哪條河流的出口。其實,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支流罷了,出口處隱藏在茂密的蘆葦叢中。又因為它注入青尼羅河的源頭——塔納湖,人們又把它稱做小尼羅河。各種水鳥棲息在此,或靜靜地立在枝頭,或躲于蘆葦叢中。通常情況下,只有窄小的紙莎草船才能在小尼羅河上行駛,因為水太淺,摩托艇在水面至多只能航行幾百碼。不過現在恰逢水勢高漲,我們駕駛的摩托艇居然在這紅色的小河上駛出了五英哩,來到了一個到處都是圓形草頂房屋的小村落。這裡是阿巴伊達人的家園。男女老少都聚在岸邊,好奇地打量著這艘鐵皮摩托艇。阿裡解釋說,塔納湖上只有兩艘摩托艇,都為他的意大利老闆所有,它們以前從未來過這邊的小河。 岸上的人們把幾隻原本斜靠在牆上的紙莎草船拖下水,有的劃槳,有的撐篙,向我們駛來。最小的船隻,只是用來托著游泳者的身子,是我們所熟悉的象鼻形,叫做「考巴」。它們的製作方法和用途同中非、南美和複活節島上的紙莎草船完全相同。比這稍大一號、只能容納一人的小船叫做「馬洛甲」。而最常見的船形是由船殼和草墊拼湊起來的,能坐兩到三人,叫做「湯誇」。我們見過最大的「湯誇」能坐九人,聽說有很多「湯誇」可以載兩三噸玉米橫跨塔納湖。有時一艘「湯誇」被風吹走,在水裡泡了一個多星期才被船主找到,船上的玉米都發了芽。和僧侶們一樣,阿巴伊達人也認為如果「湯誇」在水中泡了兩周後就會被水浸透,沉入湖底。空的「湯誇」非常纖巧,就像小蟲一樣隨波蠕動。 我的疑慮得到了證實:儘管塔納湖上的「湯誇」外形美觀、船尾上翹,同古埃及的船形十分接近,但卻不如查德湖上的「卡代」堅韌、結實。 今日的埃及再也找不到紙莎草和會造紙莎草船的人了,那麼,最好的辦法應當是取塔納湖的紙莎草和查德湖的造船者,並以古埃及的壁畫為藍本,建造我的紙莎草船。 在離村落不遠的地方,我們登陸上岸,這裡似乎荒無人煙。突然,從岸邊茂密的蘆葦叢中躥出一個高大魁梧的衣索比亞人,身穿一件無袖斗篷,肩上扛著一支類似於釣魚竿的長矛。他一臉傲慢的表情,蓄著尖尖的黑須,輪廓鮮明,看起來還真像衣索比亞皇帝塞拉西呢。他的小兒子也從蘆葦叢中鑽了出來,肩上扛著一支篙,上面掛著一個柳條編的魚簍,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因為不懂他們的語言,我就友好地拽著他們,並讓他們在蘆葦前擺好姿勢,讓攝影師給他們拍了幾張照片。我遞給那人一枚小硬幣以示感謝,準備跳回船上去,那人卻狡詐地一笑,擺出一副屈尊的表情,然後客氣地表示希望和我們一同上船。於是,這對模特兒父子就同我們一道,順流而下,穿過寬闊的蘆葦蕩,駛向塔納湖。一到那裡,他們就向我們道謝,準備在這裡登陸。這時,阿裡顯得十分焦慮,讓我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錢包,不由分說地從裡面抽出了相當於他一周工資的衣索比亞鈔票,遞給那留鬍子的男人。那人謙和地笑了笑,優雅地鞠躬道謝,之後就和兒子一道閃入蘆葦叢中不見了。 「那是湖畔一帶最厲害的強盜,」阿裡松了一口氣,向我們解釋說,「我每次總得給他點什麼,不敢得罪他。」 那天晚上,我們遇到了一場大暴雨。我們把摩托艇綁在岸邊的一棵樹上,把小「湯誇」頂在頭上遮雨。雷聲隆隆,烏雲壓頂,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劈向湖面和樹林的閃電刺得我們睜不開眼,一道電光一聲巨響之後,只聽得喀嚓一聲,岸旁的一棵巨樹被劈成碎片。瓢潑大雨好似水龍頭一般澆在我們頭上。我們所有的物品連同白天捕到的魚一起散落在船的四圍,漂浮在湖面上。攝影師進入了夢鄉。這樣的天氣,他不用那噴霧殺蟲劑也能安然入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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