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太陽號草船遠征記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謎(5)


  一四九二年對我們所有的人都有著神奇的作用。那一年哥倫布航海到了美洲。那一年世界第一次成為圓形,在那之前它一直是平的。海洋也是平的,所以在風浪裡漂泊的任何東西都必將從邊緣處掉下去。其實,我們知道在哥倫布之前,世界也是圓的,只不過,它不是很圓,更像一頂帽子,如果什麼東西走得太遠,跑到海上去了,就會從帽檐處翻下去。

  一四九二年之前,不論什麼都不能在水深的地方漂浮,更不能到未知的地方去,蘆葦船也不行。但自從哥倫布讓地球變圓之後,什麼東西都變得不會從地球邊上掉下去了。任何有浮力的東西都能順著自然流動的潮流,從非洲漂到地球的另一端,而後,在哥倫布登陸的那些島嶼,或者在後邊綿延的熱帶海岸,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登陸。哥倫布從非洲繞過,有點像聖·彼得,他得到了打開新大陸的鑰匙。在他之後,成百條快帆船來到新大陸,然後是數以千計的各種帆船。二十世紀的探險家們每年都有乘橡皮艇、划艇、十五英呎長的航海船、橡皮筏、水陸兩栖吉普,還有愛斯基摩皮艇前來新大陸的。

  哥倫布得到了大西洋的專利。在他之前人們只能光著腳,或者用鹿皮裹住雙腳,冒著刺骨的寒風,穿越無邊無際的冰雪覆蓋的西伯利亞荒原,徒步走到美洲。到了那裡,誰也不知道怎麼種棉花,怎麼蓋磚房。但是這些以獸皮為衣的冰原移民,怎麼一到了讓人昏昏欲睡的熱帶環境裡就靈感突發,知道了如何種棉花,如何紡線織布,如何做衣服了呢?人們會以為在熱帶叢林裡,以樹葉、樹皮做衣就可以了。而且,在那麼寂靜炎熱的地方,他們怎麼會想到把草攪拌在泥土裡,製成規則的建築用磚,開始建房,住進跟東半球的建築一樣的房屋裡去了。對這個問題,我們還沒有一致的意見。一直在尋找答案,解開謎底的人們在這個問題上分成了不同的派別。

  老一輩理論家中有一位叫珀西·史密斯的英國人,他毫不隱晦地認為古代人是繞地球航行的。他觀察到古代墨西哥和秘魯文明中有這麼多與古代埃及文明相似的特點,所以斷定在他們當中一定有某些跨洋聯繫。當他又發現在複活節島和靠近秘魯海岸的玻裡尼西亞島嶼上有同樣驚人的相似之處時,他拿起尺子,在地圖上從埃及,經過紅海、印度洋和大西洋,一直到玻裡尼西亞和南美洲畫出一條線,並且寫道,這就是崇拜太陽的人們通過複活節島到達美洲的路線。

  持另一觀點的人表示懷疑。一條從埃及到複活節島的航線說明不了什麼。從複活節島經美洲到達埃及,比繞道印度近得多。地球圓說表明,太平洋作為一個完整的區域,覆蓋了超過地球周長一半的地域。假如埃及人向東航行兩萬五千英哩,他們也只不過剛剛到了印度,離複活節島還有半個地球的路程要走呢。換個角度講,如果古代南美洲人從他們的海岸出發,向西走兩萬五千英哩,他們會經過複活節島。我們乘坐按照古代印加模型製作的「康提基」木筏從南美海岸向西航行了四萬三千英哩,經過了複活節島,完成了環球旅程的一半。

  複活節島是全世界居民最少的島嶼,位於秘魯海岸線之外寬闊的海面上,而不是在尼羅河三角洲之外。一七二二年,當歐洲人終於到達並「發現」這塊四周環海的、巨大的火山岩時,他們看到上千塊被遺棄的人形石像,昂著頭,默默地仰望著蒼天。我們給這個島起名叫「複活節島」,因為一個荷蘭人從南美出航,恰巧在復活節那天碰上這個島。玻裡尼西亞人叫它「世界的肚臍」。在此前好幾個世紀他們就劃著獨木舟到了這裡,卻發現這些小島上早就有以海洋為生的人居住。就是那些人在一些石像的胸前刻上了蘆葦船的圖案,船上還有桅杆和風帆。在表現複活節島最古老的村莊儀式的壁畫上,也有這種鐮刀形的蘆葦船、太陽的標誌,以及神秘的鳥頭人。島上居民每年都要參加一種為鳥頭人舉行的祭禮,並且要在許多小蘆葦船的幫助下,遊到海裡的小島上去。直到一八六八年,傳教士引進了基督教,這種儀式才停止下來。

  複活節島上有蘆葦船。我的思緒在這個點上停住了。有一點對我來講非常清楚,就是蘆葦船是從這裡開始的。不過,從地理學的角度講這裡也許正是蘆葦船歷史結束的地方。

  我確實早在去複活節島之前就見過蘆葦船。我們在安地斯山脈的的喀喀湖用過這種船。這些船隻的運載能力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次,它們居然載著好幾噸重的巨大石塊渡過的的喀喀湖,到達了已經被毀滅的蒂亞瓦訥科城。當時我只是把這種奇怪的船當成一種古董。像所有讀過印加帝國歷史的人一樣,我認為這種的的喀喀湖上的蘆葦船不過是前哥倫布時代水上運輸工藝的遺留物,西班牙人登陸秘魯時,沿大西洋海岸航行的都是這種船。事實上,那時候,直到北邊的墨西哥,以及今天的加利福尼亞都有這種船。最小的蘆葦船像一顆彎彎的象牙,只能負載一個人,這個人上半身趴在蘆葦船上,自己還要游水。西班牙人見到過每條都可以負載十二個人的蘆葦船隊,那是他們見到過的最大的蘆葦船。如果把這種船隻成雙地捆綁起來,足可以載著他們的牛馬跨洋渡海。在秘魯,蘆葦船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白塞木筏時代,事實上,還可以追溯到印加帝國文明之前的時代,因為生活在秘魯沿海的,建造了金字塔的莫奇卡人,從來沒有忘記把航海用的蘆葦船畫在各式各樣的繪畫中。

  當我決定建造「康提基」筏時,我可以有不同的選擇。古代印加帝國使用的航海船有三種:木筏,通常取材於厄瓜多叢林中的白塞木;托托拉草船,製造所用的草在湖泊山地間是野生的,在大西洋沿岸的沙漠地裡是靠澆灌培育的;還有一種是平底浮船,用交叉的杠子把兩個大海豹皮袋子像犁耙一樣捆綁在一起。

  我毫不費力就做出了決定。形勢不可能讓我選擇往海豹皮袋子裡充氣製造平底船,因為那個季節正是海豹連續多日待在海裡的時候,印第安人得不斷地遊到它們身邊,才能把它們轟上岸。這個選擇對我沒有吸引力。我也不是特別相信蘆葦船,人們通常都認為蘆葦,或者稻草,是特別易碎、易折的東西。人不能把自己的自由意志依託在一棵花莖上呀。於是我選擇了輕巧的,卻十分堅固的白塞木筏。白塞木是一種很輕巧卻很堅固的木材。蘆葦船被放棄了,而且也暫時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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