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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由天堂出發的進步之路(3)


  那個故事的開始就像偵探小說。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陌生人寄來的信,信中附了一幀長耳朵的巨型石雕頭像的相片。相片中的雕像被埋在沙裡,深及胸部。這是多麼神秘的事啊!那雕像是在由一千兩百個環礁組成的馬爾地夫共和國(Republic of Maldives)發現的,那個小小的回教島嶼共和國,位於別名錫蘭的斯裡蘭卡西南方遙遠的海上。早期的埃及人前往斯裡蘭卡和中國途中,必定曾經過那裡。除非是走赤道的航線,否則走印度南方的航道,必然會碰到橫亙在海中的馬爾地夫珊瑚礁。自從公元一一五三年歸屬阿拉伯人之後,馬爾地夫一直是個篤信回教的島國,由蘇丹統治。回教不允許偶像崇拜,因此,那些長耳造型的巨人,必定是阿拉伯人到來之前,由發現馬爾地夫的人所遺留的。

  應馬爾地夫總統之邀,我帶著一批挪威的人類學家,搭機重新回到印度洋,尋找那神秘的石灰岩半身雕像——它曾經被狂熱的回教島民搗碎,只剩下有著長耳的頭部。那是一尊極為美麗的佛陀像的一部分。

  考古學家不曾到過這片海洋上的群島探險,受限於陳舊的學術教條,他們認定早期的航海家只會投向大陸型海岸的懷抱。因此,我們可說是第一批發現馬爾地夫史前遺址的人。在森林裡,我們看到金字塔狀的石灰岩塊與珊瑚礁碎片——有時從海上也看得見。它們曾經有石板雕成的美麗裝飾,卻被阿拉伯人偷去建造十二世紀的清真寺。這些群島對早期往返於東西方的航海家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中途站。自從航海技術和文明向四方拓展,對中東、地中海地區、印度和中國的商船來說,這裡就成了十分方便的交易中心。這裡的石器和銅器上,雕刻著佛教與印度教的圖騰,有獅子頭、公牛與蓮花浮雕,還有供人膜拜的陽具石雕以及精緻的石面具——面具上的修長鬍鬚,是古也門(Yemen)男性的特徵。

  馬爾地夫群島有一些堅定的傳統。當地人認為,金字塔形的大石墩是雷登人(Redin)所建,他們有傑出的航海技術,是第一批發現這些島嶼並在島上定居的人。幾年後,我獲准進入後來曾被封鎖的南也門共和國,發現那裡的古代面具和馬爾地夫出土的很相似,只不過並非源自佛教與印度教。俄羅斯籍的考古學家在勘探挖掘前也門塞巴王朝(Saba)遺址時,曾經發現大批被馬爾地夫人用來當錢幣的貝殼。人們通常認定早期控制紅海和南阿拉伯海岸通道的人,是雷登人。就是雷登人的航海商,傾覆塞巴女王的富裕王朝——他們發現了前往印度的海路快捷方式,使得原本穿過山中王國塞巴、並使之獲利的馬車路線,不再一枝獨秀。沒人願意再付過路費走穿越也門的通道,因為走陸路得沿著波斯灣一路牽著駱駝,還得將貨物搬上搬下;相反地,走海路只需要把所有貨物放在船上,直接運到印度,坐在船上也只需要輕鬆地用手操控方向舵。

  這麼說來,南也門的雷登人,就是來到馬爾地夫的雷登人,他們還留下了大型石雕與依照自己的長鬍子相貌雕成的面具。他們在亞洲大陸地區的佛教徒、印度教徒和斯裡蘭卡人接管馬爾地夫之前,就已經到過這些海島,並統治這個群島,直到公元一千一百五十三 年——阿拉伯人帶著《可蘭經》前來為止。

  雕刻和陶瓷碎片,把我們帶回馬爾地夫被遺忘的史前時代。再一次,我們想穿梭不可知的過去,然而這努力卻不斷受到干擾,甚至被警告:我們的未來也同樣不可知的。我們在旱季來到馬爾地夫,因為那季節比較適合考古。但是雨水卻傾盆而下,突如其來的大洪水把我們所挖的溝渠全部填滿。當時,我們正在挖掘一座以太陽為中心思想的方形金字塔,它有一條斜坡道可以進入,高處有太陽的象徵浮雕。我們必須趕快架起杆子和帳篷,以遮擋暴露在外的一切。實際情況和氣象記錄與馬爾地夫人提供的保證完全相反。雨水傾盆而下,形成急流,我們全身濕透,靴子裡進滿了水,得像傾倒水壺一樣把鞋裡的雨水倒出來。

  季風已經變相失控。厚重的雲層把重擔卸在錯誤的地方。來自亞洲熱帶潮濕地區的雨水,濺灑在海洋中央的環礁,卻未落在非洲不幸的乾燥地區。我們西方的衣索比亞正在期待這些雨水,據報導,那裡正處於乾旱中。大自然的氣候節拍器似乎亂掉了。在氣象學上,出現異象已經是很正常的事。我們無法再遵循古埃及人的航向,按照他們曆書上的記載行事:天狼星一出現,就從非洲航行到亞洲,直到曆書上的梅契爾月第六天才返航。對當代人來說,古埃及人已經不再讓人安心信賴了。

  §太空之夢的迷思

  每個人都在談論天氣,因為天候老是在變化。全球氣候也同樣在改變,但是在過去,氣候至少要五十年以上才會有變。對人類來說,天氣變化是因為雲層改變,而雲隨著風而來。氣候是上帝製造的,人類不可能製造出大得可以改變天氣的阻風器或雨傘。濕度和風向,都是天氣的一部分。

  砍倒森林,濕氣就會消散,讓森林變成沙漠,令風改變方向。人類現在正在這麼做。所有的國家和所有的人,曾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在很有系統、很有效率地進行這項破壞。我們一起玩弄天氣之神的魔袋,卻不願意為後果接受責罰。我們花更多時間砍伐更多雨林,在空中製造更多煙塵和灰霧,直到有一天證明:人類能破壞大自然的平衡,使天氣系統錯亂,我們才願意罷手。然而,大自然還是受到人類的質疑,除非環境學家能證明,氣候異常不單純是自然的異象。至於取得這種證明的重責大任,就落在那高聲示警、對人類提出控訴的那些人身上。

  當然,自然界的氣候運轉有其不規律性,許多成因是人類所不能理解的。寫下這段文字時,我的思路從馬爾地夫傾盆大雨的記憶中醒來,透過窗子,我看到那座如白骨般灰白、正被太陽曬烤著的土庫美金字塔。就在那裡,在萬里無雲的沙漠天空下,我們的考古學家正在挖掘排水溝渠、在挖掘站上架設屋頂,以防大自然出現真正的畸變。我們預料中的聖嬰年一九八三年,厄尼諾洋流全力撲向秘魯北部海岸,此事距今已過了七年。當時,棺木從墓園裡漂出來,浮在土庫美市的大街上。這種災禍,通常每隔七年就會發生一次,我們必須預先準備。當年,從安地斯山流下來的大洪水和倒流的海水十分駭人,沿著海岸地區造成令人難以置信的災難。而我們的挖掘,證明了早在當代科技對天氣造成影響之前,厄尼諾洋流就已經定期帶來災害,在這沙漠地景上留下一層層沉積的泥土。

  我的眼前,擺著一堆關於環境正遭受各種不同威脅的文件和剪報。各種警訊來自聯合國環境計劃、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地球之友、謝勒俱樂部、羅馬俱樂部以及許多國家的科學院校等。一份剛到的剪報是挪威報紙刊登的北極海報告,共有三行標題:

  大面積的冰層正在白令海上融化。
  在過去二十年中,白令海的冰層在夏季月份已融化百分之二十五。
  科學家在北極學會中自問,這是否為溫室效應造成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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