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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遠征實現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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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回家,拿著海圖坐在床沿上,「海員之家」的那間小房間似乎比平常加倍地舒服。我在床和衣櫃之間所留出的一隙之地上散步。啊,是呀,木筏要比這點地方大得多。我倚身窗前,想看一眼這座大城市的遙遠的繁星滿布的夜空,只能在頭頂上高牆之間看到一小塊。即使木筏上的地方小,不管怎樣,在我們之上,容納天空和星星的地方卻有的是。 在第七十二西街,靠近中央公園的地方,有一家紐約很高貴的俱樂部。對於行路人來說,除卻門上釘了一塊擦得很亮的小銅牌,牌上寫著「探險家俱樂部」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看出那門內的情況與眾不同。但是,一旦走了進去,就好像是跳降落傘跳到一個很新奇的世界裡。這世界離紐約市長長的汽車行列、兩旁對峙著的摩天大樓,有十萬八千里。當通向紐約的那扇門關上了,你就被獵獅、爬山、北極生活的氣氛所吞噬了。當會員們在一起聚餐,或者來聽遠方來客的演講,圍繞著他們的是河馬和鹿的紀念裝飾品、獵取猛獸的獵槍、象牙、戰鼓和標槍、印第安毯子、偶像和船的模型、旗幟、照片以及地圖。 在我去了一趟馬克薩斯群島之後,我被選為俱樂部的正式會員。作為一個資歷短淺的會員,只要我在城裡,碰到俱樂部開會,很少不去的。因此,當我在十一月的一個雨夜裡走進俱樂部的時候,看見那裡的特殊情況,一點也不驚奇。地板的中央放著一隻打足了氣的橡皮艇,附帶糧食和輔助用品,牆上和桌上放滿了降落傘、橡皮護身衣、救生衣和北極的配備,還有濾水用的球形玻璃瓶和其他古怪的發明。一位新近當選的會員,空軍物資司令部的配備試驗所的赫斯金上校要發表演講,並且表演若干新的軍事發明。他認為,這些新發明,在將來到北極和南極作科學探險時會有用的。 演講後有一番熱烈的討論。著名的丹麥北極探險家彼得·福洛慶,人又高又大,站起來,晃著一把大鬍子,表示懷疑。他對這些新奇專利品沒有信心。有一次他到格陵蘭探險,不用愛斯基摩人的海豹皮船和冰屋,用了一隻橡皮艇和一頂袋形帳篷,幾乎送了命。首先是,他在一次暴風雪中差一點凍死,因為帳篷上的拉鍊凍住了,他沒法鑽進去。這之後,他出去釣魚,魚鉤掛上了打足氣的橡皮艇,艇上紮了一個洞,像一塊爛布似的往下沉。幸虧有一隻海豹皮艇來援助,他和一位愛斯基摩朋友才上了岸。他肯定,沒有一位聰明的現代發明家,坐在試驗室裡想來的東西,能比得上千百年來的經驗教會的愛斯基摩人在本區內所用的東西。 在討論的結尾,赫斯金提出一個驚人的建議:俱樂部的正式會員在他們下次出去探險時,可以選用他所展覽的任何一項新發明,唯一的條件是,當他們探險歸來,要通知他的試驗所,對這些東西有什麼意見。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晚上我是最後一個離開俱樂部的。我要仔細觀察這所有嶄新的配備的每一個細節。這些配備突然落到我手裡來,只要我要,就可以歸我使用。這正好是我所需要的——帶了這些配備,如果事出意外,我們的木筏有了要散的跡象,附近又沒有木筏,就可以設法救自己的命。 第二天早上,在「海員之家」,我坐在早餐桌前,腦子裡還被這些配備佔據著。一個衣著整齊、有著運動員體格的年輕人,拿了他放早餐的盤子,跑來和我同桌坐下。我們閒談起來,原來他也不是一個海員,而是來自特隆赫姆①的、大學裡訓練出來的工程師,到美國來買機器零件,並且要在冷藏技術方面取得經驗。他住得不遠,常到「海員之家」來吃飯,因為這裡有挪威式的好烹調。 【①特隆赫姆是挪威的一個城市,也是南特倫德拉格行政區的首府。】 他問我正在做什麼,我把我的計劃簡單向他談了。我說,如果在這週末以前得不到關於我的論文的確切回信,我便要準備做木筏遠航。我這位同桌沒有說什麼,只是帶著極大的興趣靜聽。 四天之後,我們又在這餐廳中碰到了。 「你決定了沒有?去遠航還是不去?」他問道。 「決定了,」我說道,「我是要去的。」 「什麼時候?」 「盡可能快去。如果我現在老是拖延下去,南極的風就要來了,島上也就到了颶風季節。我一定要在最近幾個月內離開秘魯,但是首先我一定要弄到錢,還要把整個事情組織起來。」 「會有幾個人去?」 「我想一共要有六個人,這樣在木筏上彼此不會寂寞,而且二十四小時都要把舵,四小時一班,六個人正好。」 他站在那裡有一會兒,像是在細細考慮一件事,然後爆出了激動的聲音: 「真見鬼,我能參加該多好!我能負責技術方面的測量和試驗。你當然需要關於風、水流和波浪的正確測量來幫助你的試驗。記著,你所要橫渡的廣闊海面,是在一切輪船航線之外,那裡情況如何,實際上沒人知道。像你這樣的遠航,可以進行有趣的水路學和氣象學的考察。我可以好好用上我的熱力學。」 我對這個人,除了看見他那一張開朗的臉上所表露的以外,什麼也不知道。但是臉上所表露的卻可能很豐富哩。 「就是,」我說道,「我們將來一起去。」 他的姓名是赫曼·華辛格,作為一個陸地漢,他和我是半斤八兩。 幾天之後,我把赫曼作為我的客人,帶到探險家俱樂部。在那裡我們直接碰上了北極探險家彼得·福洛慶。福洛慶有一個可貴的特點:絕不會在人群中消失。他大得像一扇穀倉的門,鬍鬚倒豎,看上去像是從北極廣闊的苔原上來的使者。他周身有一種特殊氣氛——好像他走來走去的時候,手裡牽著一頭灰色的熊。 我們帶他到牆上一幅大地圖面前,告訴他我們要坐一隻印第安人的木筏橫渡太平洋的計劃。他聽的時候,他那雙童心未泯的藍眼睛睜得像兩隻盤子大。然後他噔噔地敲著地板,把腰帶收緊了好幾個扣眼。 「他媽的,小夥子!我真想和你們一起去!」 這位格陵蘭的老旅行家把酒倒滿我們的啤酒缸兒,開始告訴我們,他信賴原始居民的水上工具,也信賴原始居民的能力,無論在陸上或者海上,沿途都可以依靠大自然取得食物供應。他自己曾乘著木筏在西伯利亞的大江上順流而下;他曾坐船,船尾拖著裝載當地人的木筏,在北冰洋沿岸航行。他一邊談著,一邊捋須,並且說我們一定會有一番偉大的經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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