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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高及雲端的古城遺址(3)


  「莫朗戈尤塔!」替我們當嚮導的一個當地人喃喃地說。

  「是誰建造的?」

  他聳了一下肩膀說:「或許是一位國王,誰說得上呢。」

  我們走了過去,在繁茂的草木中四處察看。精心修建的突兀牆壁隨地可見。我聽到埃德一聲呼喚,他正在考察一座陡峭的高臺,部分臺階已經陷塌下去,形成了一道泥溝,裡面堆滿貝殼和魚骨。瓦礫堆中露出一個纖小雅致的鈴形研缽,是由堅如燧石的玄武岩刻製成的,其研磨製作可謂精細絕倫,巧奪天工。我在整個玻裡尼西亞,還沒發現一件比這個更為完美的石刻品。

  比爾也爬到了頂峰。他驚奇地望著我們前面這座巨大的建築物,激動地說:「真是夠大的。我們得在這裡發掘!」

  我們回到船上開會商量了一下。我們的某些生活用品馬上就要用完了。人數眾多的當地人組成的勞動大軍和我們那些住在複活節島洞穴裡的朋友,已經消耗掉我們船上所有用做交易的物品和絕大部分給養,確實把我們今後幾個月裡必需的物資幾乎用光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起錨開航去大溪地島補充給養,然後再徑直回到這裡,著手考察山上的城堡。

  一路上我們不斷與狂風暴雨搏鬥,大溪地的熟悉輪廓終於出現在海面上了。我那位年邁的義父台裡洛酋長已經去世。他那所位於高大椰樹間的房屋也空蕩蕩無人居住。但在大溪地島,我有很多老朋友。在那裡停留的日日夜夜中,直到我們啟錨返航,徑直回到煙霧彌漫地區附近的海島之前,誰也不感到寂寞心煩。

  §惱怒的婦女

  我們再次小心翼翼地穿過拉帕依蒂危險的暗礁時,阿恩和岡薩羅已不在船上了。我們從大溪地返航途中,曾在萊瓦瓦逗留,並把他們送上岸去考察野草叢生的禁廟廢墟,因為我們曾在廟裡發現不少小型石雕。由於我們從大溪地又帶上幾個乘客,所以船上沒有空餘地方。其中一個乘客是我們的老朋友亨利·傑奎伊,他是帕皮提博物館館長和大洋洲研究會理事長,是應我的邀請參加考察隊的。跟我們一起來的還有一家當地人。大溪地當局曾問我是否願意把他們帶回拉帕依蒂,因為那裡是他們的故鄉。傑奎伊上船時只帶了一隻手提箱,為了捎帶當地乘客,我們不得不動用船上裝卸貨物的吊杆。他們的行李物品不計其數:箱子、盒子、包裹、袋子、桌椅、五斗櫃、餐具櫥、兩張雙人床、大批的木板和橫樑、一捆捆的鐵浪板、牲畜、大串大串的香蕉,弄得船上都沒轉身餘地。一星期後,我們到達拉帕依蒂,把這些東西全弄上岸,真可謂是一場大規模的搬運。由於這一帶運輸向來是免費的,貨主認為送他們回老家是理所當然的事。他連一句表示謝意的話都沒說,就同家人一道喜氣洋洋地劃著獨木舟上岸去了,而卸貨事宜還得由我們這些人負責。

  我們在岸上已經遇見過一對夫婦,他們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女的叫瓊,是個性格開朗、幽默詼諧的婦女,是大溪地人和科西嘉人的混血兒。她被派到島上做教師,教成人和孩子識字。男的叫莫尼,身材高大,總是咧著嘴笑。他是大溪地人,但是眼角上略帶中國人的特徵。他在大溪地是個汽車駕駛員,只是為了陪伴妻子,才來到沒有公路的拉帕依蒂。在這裡,他無事可幹,到處閒逛。

  由於瓊能說法語,也能用法語書寫,所以是老酋長的得力助手,碰到什麼問題,總要徵求她的意見。她處理問題異常果斷迅速,是本島居民心目中的靈魂。我們上岸後,她翹著辮子,雙手叉腰,敦實地站在那裡向我們報到。飽食無憂、眉開眼笑的莫尼羞怯地站在她身後。

  我問瓊是否能給我找到二十名身強力壯的男子到山裡挖掘。

  「你們什麼時候需要?」她問道。

  「明晨七點。」我說,但心裡暗想,最多有十來個人,於下星期慢吞吞地到這裡就算不錯了。

  第二天早晨,我走上甲板,伸個懶腰,看看日出。不料,只見瓊已經站在岸邊,二十名男子列隊站在她身旁。於是,我急匆匆地喝下一杯果汁,往嘴裡塞了一片麵包,就急忙駕著小艇上岸去了。我們商定沿用大溪地的勞動報酬和工作時間。莫尼和那二十名男子在陡坡上披荊斬棘,開鑿臺階。這樣我們每天將不必冒著生命危險,也不用付出巨大勞力,便可順利地登上莫朗戈尤塔。正午時分,我們已經高高地在群山中幹起來了。

  莫尼在前引路,有時格格地傻笑,有時放聲大笑,他興致勃勃的樣子感染著眾人。他們邊唱歌邊呼叫,幹得非常起勁,因為這是新鮮事兒。在本島,男子漢沒有勞動的習慣。他們能為誰幹活呢?當然不用為自己的家人勞動,幹活全是婦女的事。她們在田間種植塔羅,把塔羅收回家中,揉成發麵團,男人們可吃上一個星期。當他們吃膩了波波伊稀粥,就每週到環礁湖釣一次魚,下星期的食譜中就有生魚和波波伊了。他們吃飽肚子後,走進陰涼處休息、睡覺、求愛。由於大溪地的縱帆船每年來本島一次,一些男子就花上幾天工夫,去撿落在地上的咖啡豆,到縱帆船上換些小商品。

  在我們這個歡樂的勞動隊伍中,只有一個人總是落在最後面,他竭力磨洋工,還煽動其他人學他的樣子。莫尼指責他時,這個懶漢吃驚地詢問莫尼,又不讓莫尼掏腰包,幹什麼操這份閒心。落在最後的這個人,就是那位搭我們的船從大溪地返回老家的人。是我們把他和他的全家的行李免費運送到這裡來的。

  陡峭的山脊高高在上,形成了一個分水嶺。山脊上,有一塊馬鞍形窪地,灌木林從山脊的那邊爬了上來,在此地蔓延生長。我們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開闢了一塊營地,剛好能支起一座雙人帳篷,宿營者坐在那裡,吐出的橘子核可順著兩邊的斜坡落入本島兩邊的深谷中。比爾準備把這裡當做他的基地,因為分配給他的任務是指導莫朗戈尤塔的發掘工作。

  第二天,我們準備上山時,那些快活的勞工,竟無一人露面。莫尼垂頭喪氣地站在岸上,儘量抿著嘴,不讓他習慣性的微笑從嘴角流露出來。瓊從村中一個大竹房裡飛快地走過來,臉色陰沉得像雷雨前的烏雲。

  「要是我有挺機關槍就好了!」瓊怒不可遏地叫嚷道。她急轉過身來,伸出手臂,一個食指彎成鉤子,放在眼睛下面,裝著射擊的樣子向竹房瞄準。

  「出了什麼事?」我驚恐地問。幸虧這位惱怒的婦女沒有武器,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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