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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用迷信破除迷信(10)


  §火山口湖的探測

  一天,綠瑩瑩的蘆葦還晾在拉諾拉拉庫火山口時,我攜帶帳篷往下走入另一火山,山頂邊緣是鳥人村的廢墟。小托爾向埃德請了假,跟隨我沿火山口陡峭的山壁爬入火山內部。我們沿著唯一的羊腸小道爬下火山口壁時,看不到一點兒平地,只有地下滲出來的水所形成的一個大污泥塘,像放在一口大鍋鍋底的綠色菠菜一樣,泥塘四周都是直插雲霄的懸崖絕壁。這樣一幅荒蕪之至的景象,是我們在島上從未見過的。攝影師也和我們一起來了。他登高山,爬峻嶺,矯捷如山羊。但是,在這火山口底的沼澤裡,他卻英雄無用武之地,一籌莫展。我們站著的斜坡,底部十分陡峭。如果我們踏上泥沼,那麼,不是掉入水中,就是感到腳下踩著的整個泥地左右搖晃,像站在一大塊繃緊的橡皮上。

  我們必須用樹枝在斜坡底搭個小台,鋪上蘆葦,並把帳篷緊緊拴在上面,否則我們一躺下,身子就會滾入泥塘。無論我們走到哪裡,頭頂上方都是筆直的峭壁,要不就是無窮無盡而又陡峭的岩屑堆。如果你往上爬,就可能會引起一場岩石崩塌。在寥寥幾處稍微平坦而又可以攀登的斜坡上,樹木和灌木卻又形成茂密的叢林,擋住了去路。一直到目前為止,複活節島居民就是從這個火山口的底部砍伐木材的。由於有充足的柴禾,我們享受了一番熊熊營火的溫暖,這是在熄滅的火山中重新點燃起來的可親可愛的火焰。最後,當我們進入帳篷就寢時,大家齊聲頌揚默默無聞的航海家烏魯,他賜給我們如此溫暖舒適的蘆葦褥子。

  迄今為止,還不曾有人為研究這個巨大的沼澤而進行過試驗性鑽探。為此,我們想在這火山底部待上幾個晝夜。根據傳說,此地畢竟是首次栽培造船用的蘆葦的地點。而這種蘆葦,我們知道是從南美洲引入的。從秘魯來到本島的第一批西班牙人,已經發現這種重要的淡水蘆葦就是印加人的托圖拉;現代植物學家證明他們的看法是正確的。現在我們的意圖是:用我們八米長的特製鑽頭所能達到的深度,鑽入沼澤,取得草泥標本,因為這種沼澤是長期保存各類花粉的好地方。我們回去後,斯德哥爾摩的奧洛夫·謝林教授將分析這些標本,並確定複活節島各個時期古植物的生存情況。

  如果我們走運的話,埋在草泥中的花粉會告訴我們,複活節島過去是否長滿森林,也會告訴我們這種南美洲淡水蘆葦是什麼時候首次引進、栽種在火山口湖的。誰都看得出,這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因為這個巨大的火山口湖面積達三百餘英畝,密密麻麻地長滿綠油油的托圖拉,看上去像一大片甘蔗園,中間偶爾夾雜著好幾小塊覆蓋著青苔、泥土和淩亂的枯死蘆葦的褐色泥澤地。看來,如果人們在上面稍一走動,就會發生危險。但是,當地人祖祖輩輩在這泥潭裡摸索道路,已探明了哪些地方是安全的,也探明了通向露天水池的小道。遇上乾旱季節,當地人只得攀登高聳的火山,爬入深深的火山口,從沼澤中取回清水。當地人相信這個湖是個無底洞。塞巴斯蒂安神父曾跟我說過:有人曾在露天水池中放入一根五百英呎長的繩子,可是還沒碰到湖底。

  住在火山深處,朝日姍姍來遲,我們也就醒得很晚。我們趴下身子,把冒煙的火吹旺煮早餐咖啡時,埃德手下的當地工人頭頭德帕諾已經爬下山來,準備帶領我們進入沼澤。我們將到好多個選定的地方進行試鑽。他領我們走的是一條莫名其妙的路:我們一踏上起伏晃蕩的泥沼地,就得首先強行進入一個又高又大、名副其實的蘆葦林。蘆葦高達八英呎,密如刷子上的豬鬃。這種茂盛的綠色蘆葦,是從大量枯死的蘆葦鬚根長出來的,其堅韌而彎曲的須絲纏住我們的四肢,好像要把我們拉入無邊無際、鬆散腐爛的蘆葦中去。我們向前爬行時,只是推開腹下厚厚的一簇簇新長的蘆葦,才能從中抬起身來。

  我們穿過環繞湖邊的重重障礙後,火山口的整個沼澤就展現在面前,像一床用棕、黃、綠、藍、黑各色布片縫綴起來的被子。有些地方,我們得過泥澤地表面上的湖水,腳底下的草泥晃蕩起伏;有些地方,我們每走一步,都會陷入齊膝深的苔蘚和泥漿中。我們時刻感到,身處湖水潺潺、急流滾滾之境,如不立即抬腿朝前走,就會陷入深不可測的湖中。在浮動的草泥表面,到處有一條條裂縫,縫中流著咖啡色的污水。我們跳過這些裂縫時,整塊泥澤地就會劇烈地震動起來。

  許多地方生長著一小簇、一小簇碩大的蘆葦。德帕諾、小托爾和我從一小簇蘆葦擠出來時,就一頭栽進整個湖面盡是綠色泥漿的湖水中。德帕諾叫我們儘管放心,他說只要會游泳,就不會有危險。片刻之間,我們渾身都是泥漿和軟泥,看上去活像小水妖。驕陽似火,光線直射進那個平靜無風、巫婆之鍋似的火山口湖。後來,我們連黑糊糊的水洞也想往裡鑽,以便把身子洗個乾淨。湖中水面微溫,深處冰涼。德帕諾堅持要求我們游泳時,必須把頭露出水面。他說,有一次,一個當地人在那裡潛水,結果再也沒有回到水面上來,他在浮動的草泥下迷失了方向。

  我們沒能找到合適的地點進行鑽探。如果把鑽孔器放進去,它就會一直穿過草泥,落入水中。草泥往往有十英呎或十二英呎深,而且是一大片糾纏在一起的枯死蘆葦。如果我們錘測水洞的深度,所得結果,差別往往十分懸殊。我們也從未測至火山口湖的湖底,因為水下總有草泥攔住。德帕諾告訴我們,這些水洞的位置無時不在變動。每年,它們總要挪動位置,因為在這個巫婆之鍋內,一切都處在運動之中。

  傍晚,德帕諾翻過火山口的邊緣回去了,攝影師也走了。小托爾和我還得在火山口內多待幾天,看看是否能獲得較好的鑽探結果。現在,我們已經知道火山口泥沼的秘密了:只消看一看腳下是什麼東西及其顏色,就知道踩下去後會產生什麼後果。

  第二天,我們穿過沼澤走到對面的火山口壁。在那裡,我們突然看到沼澤旁築有一堵十二英呎高的石牆,牆上灌木叢生,枝葉蔓延。我們爬上牆,站在一個古老的人造平臺上。從那裡我們還看見火山口邊緣有四五堵牆,像階梯似的一個比一個高。我們開始向四周圍察看時,發現有個低矮的長方形開口處,開口處通向地下石屋。這些石屋的建築風格,只有奧朗戈峭壁上鳥人村廢墟才見過。在這個偶然機會,我們確實發現了連當地人也一無所知的一群廢墟,至少,他們對白種人從未提起過。牆上有許多石頭刻有浮雕,都是些人、鳥、奇異的獸類、古怪的臉龐和神秘的眼睛,而且已經磨去了一半。最顯眼的是一對鳥人和一隻長著人頭、四條腿的野獸。後來,埃德與他從奧朗戈帶來的發掘隊一起在此挖掘。他發現,這些臺階從前是為了經營農業而建造的。在最矮的那堵牆腳下我們採集了許多草泥和土壤標本,以便進行花粉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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