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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用迷信破除迷信(8)


  第二天清晨,拉紮勒斯扛著一個布袋走來了。他偷偷地把布袋背進我的帳篷,沒讓外邊任何人看見。他放下布袋時,只聽得袋裡有石頭互相碰撞的聲音。從那天起,拉紮勒斯時常深夜到我的帳篷來做客,因為他白天跟別人一起幹活,夜間同大家在洞裡睡覺。只有在漆黑的深夜,他才能爬過熟睡的同伴,跨上馬,越過山岡,向秘密洞穴馳騁而去。

  三天來,市長一直焦慮不安。到第四天,他再也克制不住了。於是,我們走到山麓石堆中長談了一次。他告訴我說,他的朋友在他的花園裡藏匿了一座尚未編號的紅色巨像。他的朋友答應我可以把巨像帶上船去,以祈求「鴻運」。我向他解釋道,誰也不許隨意移動這種文物,因為這些文物應該受到保護。可以看得出來,市長很失望,因為他這種主動送我石像的做法並沒有產生自己所希望的效果。顯然,他很想贏得我的好感,所以,他終於悄悄告訴我,他要跟他自己的人談一談。他們中間有好幾個人擁有祖傳洞穴,他要設法說服他們把洞裡的石雕拿出來給我。但是,如果有人拿來一些看起來剛洗刷過的奇怪石雕,即使它們的主人說是自己找到的或刻制的,我也千萬不要上當受騙。因為人們常常洗刷洞內的石雕,使石雕保持乾淨。

  「你們只可以把灰塵吹掉。」我強調說,「否則就會損傷石雕的表面。」

  市長認為我的說法很合理,並說將把我的意見轉告別人。但是,他不知不覺說漏了嘴,說他父親特意讓他洗刷石雕。因為在沒人照管的洞穴裡,許多石像都有裂縫或遭到損毀,所以,他很擔心小草根和蟲卵會掉進多孔的熔岩石中,每個月要把所有的石像都洗刷一遍。

  我聽到這個情況後,並未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於是,市長的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他向我吐露了秘密:他是老大,負責照看四個洞穴,所以洗刷一遍就需要十五個夜晚。他在洞內忙著幹活時,妻子只得出去捕魚,因為她是另一個家族的人,沒法幫他的忙。他必須永遠獨自一人進洞,而且在洞穴裡不得發出任何聲響。他得動作迅速,抓起幾件石雕——這兒抓一件,那兒抓一件,然後趕快出洞把石雕洗刷乾淨。在其中的一個洞內,他還藏著錢——鐵制的錢。這些洞穴相當潮濕,所以裡面不放木刻人像。他還繼承了兩個性質不同的洞穴,叫做阿納米羅,裡面放滿木刻品。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尚未找到通向這兩個洞穴的隱藏起來的入口處。他曾到過洞穴所在地三次之多,還在土灶裡烤了一隻雞,想讓雞的香味兒幫他找到隱蔽的入洞口。然而,這個辦法迄今未見奏效,不過,他準備再試一次。

  最後,市長告訴我說,他自己的阿古-阿古,近來一直要他從其他洞穴中拿出一些東西給康提基先生,儘管他父親一再告誡他萬萬不可從洞裡拿出任何東西。如果我給他一條褲子、一件襯衣、一小塊布,再加上幾塊錢,他就會把這些東西藏入洞內;當親戚真正需要時,他再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然後我們就可以見機行事了。

  市長要的東西,我都給了他,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毫無動靜。這期間,把石像抬起來的工程已經進入第十六天,不久巨像就可以聳立在島上了。現在長耳人在搶時間幹,因為總督接到電報:平托號軍艦正開往複活節島。現在二月份已過了好多天,軍艦一年一度訪問本島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市長迫切希望把石像抬起豎直,以便讓軍艦艦長親眼看到巨像真的是豎立起來的,因為艦長一上岸,就成了本島至高無上的權威。而且市長還希望艦長向智利總統彙報時,能為複活節島說上幾句好話。

  第十六天那天,市長需要用繩子把石像拉起來,並且在石像被抬起來時,用繩子把石像固定住。考察隊帶來的全部繩子現在都在本島的其他地方使用著,所以,當天晚上我們只好坐吉普車去拜訪總督,問他是否有多餘的繩子。到那裡時,總督告訴我們他接到了一份電報,說平托號軍艦第二天到,軍艦在大海中已經航行了十天。市長的臉沉了下來,現在他不可能完成豎起石像的工程了。平托號一來,人人都要忙著裝羊毛,卸麵粉、糖和某些本島十分需要的日用品。總督感到很抱歉,因為他不得不要求長耳人和我的全體當地工人,第二天都上他那兒去報到。

  我們垂頭喪氣開著吉普車,經過村莊到塞巴斯蒂安神父家,向他報告工程進展的近況。我湊近他的耳朵說,設法進入祖傳洞穴的種種努力都失敗了,不過我現在已收集到不少雕像,都放在船上。

  去神父家的路上,市長突然建議,我們兩人坐在車中間向各自的阿古-阿古祈禱,希望它們幫助幫助我們,別讓平托號準時到達,以便能再有一天時間完成豎起石像的工程。他坐在工具箱上,雖然被車身顛簸得忽上忽下直跳動,但神色卻十分安靜虔誠。說來真巧,當我們從塞巴斯蒂安神父家回來,吉普車再次穿過村莊,到了十字路口,要折向左拐,朝阿納基納駛去時,總督站在車前燈下,手指著路邊的一堆繩索說,他剛才又收到一份電報,平托號後天才能到。

  我向座位後背一靠,樂不可支,但又不敢笑出聲來。攝影師卻坐在司機座位上格格地笑著。這真是命運最奇妙的巧合了,只有市長認為這是阿古-阿古顯的神通。

  「你看,真靈!」他在我耳邊說。

  黑暗中,我們的吉普車在島上一顛一簸行駛著,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只是詫異萬分地搖搖頭。

  目前,誰也不知道長耳人還需要兩個工作日,而不是一個工作日才能完成任務。市長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坐在車內,為我們聯合起來的阿古-阿古的威力而歡欣鼓舞。過了一會兒,他就不那麼高興了,他猜疑,真正起作用的或許是我的阿古-阿古,而不是他的阿古-阿古。他自己主動地輕輕告訴我,他洞穴內發生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根本沒從洞裡取出過他所繼承的任何東西,但是現在,他自己的阿古-阿古卻越來越使勁地勸他這麼做了。

  第二天,這是設法將石像抬起來的第十七個工作日。那天,大家都期望石像可以抬起來。就在這個時刻,那個年邁的老太婆突然出現了,她在即將安放石像的巨大石板上,用石頭圍成一個魔術般的半圓圈。老太婆送給我一個黑石大魚鉤。魚鉤造型優美,打磨得像烏木般的光亮照人。這個石魚鉤是她在當天「發現」的,據說這是一種「鴻運」的標誌。以前,我從未見到過這位白髮老太太。她駝背彎腰,身體孱弱,然而,透過她那滿臉皺紋,仍然可以看出她那貴族式痕跡的臉龐和一雙精明機智、炯炯有神的眼睛。市長低聲對我說,她是他最後一個活著的姑母,名叫維多利亞,但她喜歡塔胡-塔胡這個名字,意思是女巫。她為了我們,通宵達旦在洞穴前舞蹈,以便給他們帶來「鴻運」和防止支撐巨像的石堆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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