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托爾·海雅達爾 > 複活節島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
第五章 長耳人的秘密(1) |
|
阿納基納營地上,生活一如既往。白色的大船停泊在岩岸外面的海灣裡,在陽光照耀下,顯得分外鮮豔奪目。這艘船仿佛已經成了複活節島的一部分,像沿岸鳥島似的成了一種標界。以往來到這裡的船隻,從未停留過這麼久。當然,那些受到海濤的衝擊撞到岩石、現在沉睡於海底的船隻是例外,因為它們的桅杆頂部,都處在貿易風吹不到的許多英呎深的水下了。 每當近岸處的大風雷鳴似地襲擊我們帳篷時,大管輪總是急急忙忙趕到船上去,儘量多帶回一些食品,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商船船長常常會拉響汽笛,通過對講機告訴我們,他得把船開走。接著,船便沿著海岸開到海岬後面的峭壁下躲避風浪。那兒正好位於拉諾拉拉庫的山麓下,也是我們初來本島時第一次拋錨的地方。一兩天內,營地前面的海灣空蕩蕩的,就像一幅優美的圖畫突然變了樣,令人感到難受。然而,有一天大清早,我們爬出帳篷時,又會發現大船依然停泊在灣裡原來的地方,在晨曦中前後顛簸。 營地上陽光和煦,帳篷林立。我們在島上工作,經常更換地點,而營地則是一處固定的拋錨地。當我們看到黑糊糊的岩石後面停泊著白色大船,岩石前面黃色的草地上搭著綠色帳篷,還有灑滿陽光的沙丘——這一切都展現在海與天構成的蔚藍色寬闊畫面中,就由衷地覺得到家了。一天辛勞之後,海邊的激浪高聲召喚我們去洗澡;大管輪接連不斷地敲打平底炒鍋,請我們去吃美味的飯菜。晚上,我們這些人三五成群,躺在草地上,在星光或皎潔的月光中閒聊;有的坐在餐廳帳篷裡的燈光下,閱讀、書寫、聽留聲機;有的卻躍身上馬,飛快地越過山梁而消失了。水手們一上岸就成了地道的騎馬牧人。當人們準備出發去漢加羅阿村時,帳篷前面古老的聖殿廣場簡直就成了馬戲場。馬兒到處嘶叫著,躍起前腿亂踢。餐室的服務員抄近道穿過碎卵石時,摔斷了一隻胳臂,醫生只得給他接骨。但是,遠處村子裡舉行迷人的呼拉舞會時,人們為了儘快趕到,還有什麼犧牲不可以做出的呢?! §周遊世界的遠航 我們很快就認識了村裡大多數人。然而,我們很少看到眼睛烏亮的村醫,連那些參加呼拉舞會的人也很少見到他。至於他的朋友,那位小學校長,我們就從未見過了。他們不到塞巴斯蒂安神父的小教堂做禮拜,所以,也從不出席禮拜儀式後在修女院或總督府舉行的主日聚餐。這使我們感到驚奇,因為不管信仰什麼教,神父打開教堂門進行簡短的主日佈道和歌唱異常優美的玻裡尼西亞曲子時,如果你不在場,你的眼睛和耳朵就失掉了欣賞複活節島快事的機會。的確,當地人在那裡創造的氣氛富有吸引力。那是他們的盛大聚會,是一周中的大事。所以,每當教堂司事約瑟夫拉動鐘繩時,村上最懶的人,所有能走得動,甚至爬得動的人,都會穿上最講究的衣服,莊重而又從容不迫地向教堂廣場走去。 然而,有一天,命運卻出人意料地使校長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總督代表學校三番兩次向我們請求,是否能讓學生乘坐考察船做一次環島旅行,這是孩子們夢寐以求的事。他們可以從阿納基納上岸,在營地前野餐,下午再繼續乘船前進,這樣,當晚就可以返回村。我並不喜歡這樣做,但是修女們也為學生們懇求。塞巴斯蒂安神父告訴我說,孩子們除了從村邊海灣看到過自己的故鄉外,誰也沒有從海上眺望過小島。聽了這番話,我便答應讓商船船長把船開到村子一邊去。其實,整個主甲板非常適合於兒童乘坐,因為兩側船舷很高而且向裡彎,小孩子沒法爬越。再說,正如當地人所說的那樣,島上的孩子都像魚一樣善於游泳,他們早在上學前就在海灣裡嬉戲開了。 一天清早,天氣晴朗,我們在漢加羅阿沿岸處拋了錨,一百一十五名當地小學生登上輪船。這些孩子占全島人口八分之一。校長本人、村醫及其助手、總督助理、三位修女,還有七個當地成年人,一起上船照管兒童。甲板上一片歡樂和喧嘩,孩子們唱啊,笑啊,激動得手舞足蹈。然而,當我們嘰哩哢啦啟錨、鳴笛向村莊告別時,大多數孩子似乎變得安靜一點兒了。他們望著岸上的家園,幾乎有點傷心,好像他們即將進行周遊世界的遠航,而不是為期一天的環島旅行。畢竟,這個小島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啊! 在長長的銀光閃爍的波浪中,船開始前後輕微顛簸時,孩子們都毫無例外地暈船了。很快,艙口附近躺滿了昏昏欲睡的孩子,整個甲板上也睡滿了孩子。他們一動也不動,像一捆捆要洗的衣服。這時,假如有誰走到欄杆那兒去,那是為了嘔吐,並非為了觀賞海岸的美麗景色。有一個當地人踉踉蹌蹌走了過來,要求我們加快速度,以便早一點上岸。 我們的客人中,情況最好的要算校長。他從上船以來,一直精力充沛。校長自己聲稱,他在各種各樣的天氣經歷過無數次海上航行,都從未暈過船。那些烏黑發亮的頭髮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某種程度上使我們想起他的朋友——生氣勃勃的村醫。很快他也表現出與村醫同樣的政治傾向,認為當地人是智利公民,但享受不到智利公民權,除非他們能乘上軍艦去瓦爾帕萊索,在大陸上智利人中間定居下來。校長的目標是幫助當地人到大陸去。他宣講自己的政治主張時,那雙烏黑的眼睛嚴峻得像堅硬的煤塊兒。但是,當他掏出鉛筆在日記本上勾畫曲折的海岸輪廓,或者有機會可以撫摩孩子的小腦袋時,臉上卻浮現出溫和的表情。他身體敦實健壯,在甲板上慢慢地走來走去,說著玻裡尼西亞語,安慰那些暈船的學生。他一會兒和幾個孩子坐在一起,給他們吃藥丸;一會兒又攙著一個瘦長羸弱的男孩子,跌跌撞撞地向欄杆走去,那個孩子的外表和神志,使大家感到必須為他讓出一條路。 我們繞過海岬後,海面風平浪靜。有些大一點兒的孩子忘了身體不適,他們不聽我們勸告,不願待在船的中部,都想到船首去,而船首顛得最厲害。校長只好趕到船頭,把他們拉回來,叫他們躺在艙口上,嚇得他們個個臉色發青,目瞪口呆。直到輪船進入阿納基納灣時,孩子們才重新活躍起來,於是,玻裡尼西亞歌聲又蕩漾在空中了。 船停在阿納基納灣營地外面的老地方。大人們把孩子領上岸,讓他們觀看我們搭在霍圖·馬圖阿遺址上的營帳。接著,修女們領著孩子一起走到一個聖殿平臺前,在牆腳下的草地上野餐。有幾個當地人騎著馬從島上過來幫助孩子。他們把六隻羊羔放在土中滾燙的石塊之間,用玻裡尼西亞人的方式烤熟了給孩子們吃。 天色已近黃昏。烤羊肉的石灶旁只剩下曬乾了的骨頭,而灣裡到處仍有孩子在洗澡,空中回蕩著歌聲和喊叫聲。修女們已讓一群孩子集合在海灘上。他們縱情高唱祖先的古老歌曲——霍圖·馬圖阿之歌,因為霍圖·馬圖阿曾在這裡居住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