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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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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狂野獨特獨特的籲請,意味著海絲特·白蘭的處境已經把她快逼瘋了。於是,那年輕的牧師馬上走上前來,他面色蒼氏一隻手捂住心口——只要他那古怪的神經質一發作,他就會做出這個習慣的動作。他此時的樣子,比起上次海絲特示眾時我們所描繪的,還要疲憊和憔悴;不管是由於他那每況愈下的健康狀況,抑或其它什麼原因,他那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的深處,在煩惱和憂鬱之中還有一個痛苦的天地。 「她所說的確有道理,」年輕的牧師開口說,他那甜蜜柔和的嗓音雖然微微發顫,卻強勁有力地在大廳中回蕩著,直震得那空殼鎧中部隨之轟鳴,「她的話確有道理,鼓舞她的感情也沒有錯!上帝賜給了她這個孩子,也就賦予了她瞭解孩子天性和需求的本能——而這孩子的天性和需求看來又是如此與眾不同——她作母親的這種本能別人是不可能具備的。何況,在她們的母女關係之中難道沒有一種令人敬畏的神聖之處嗎?」 「喂!——這是怎麼講,善良的丁梅斯代爾先生?」總督接口說。「我請你把話說得明白些!」 「尤其是,」年輕牧師接著說,「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我們豈不是說,那創造了一切肉體的天父,只是隨便地承認了一次罪行,而對褻瀆的淫穢和神聖的愛情之間毫不加以區別嗎?這孩子是她父親的罪孽和她母親的恥辱的產物,但卻來自上帝之手,面上帝要通過許多方式來感化做母親的心靈,因此她才這麼誠摯地、懷著這麼痛苦的精神來祈求養育孩子的極利。她是在祈求祝福,向賜于孩子生命的上帝祈求祝福!毫無疑問,誠如這母親自己對我們所說,她也是在祈求一種報應;她在祈求一種折磨,讓她在意想不到的許多時刻體會到這種折磨;她在祈求一陣劇痛,一下刺紮,一種時時復發的、糾纏著她的快樂的痛楚!在這可憐的孩子的衣服上,她不是表達了她的這種想法嗎?這身衣服不是有力地提醒我們那烙進她胸口的紅色象徵嗎?」 「還是你說得高明I」好心腸的威爾遜先生叫道。「我本來擔心這女人除去拿她的孩子裝幌子再也沒有更好的想法呢!」 「噢,並非如此!——並非如此!」丁梅斯代爾先生繼續說。「請相信我,她已經認識到了上帝在這個孩子的存在上所創造的神聖的奇跡。而且她可能也感受到了——我想恰恰如此——上帝賜給她這個孩子,尤其意味著,要保持母親的靈魂的活力,防止她陷入罪惡的更黑暗的深淵,否則撒旦還會設法誘惑她的!因此,給這個可憐而有罪的女人留下一個不朽助嬰兒,一個可能帶來永恆的歡樂或悲傷的生命,對她會大有好處;讓她去撫養孩子,讓她培養孩子走上正路,這樣才能隨時提醒她記著自己的墮落;因為這也是對造物主的神聖誓言,同時教育她,如果她能把孩子送上天國,那麼孩子也就能把她帶到天國!就此而論,有罪的母親可要比那有罪的父親有幸。因此,為了海絲特·白蘭,也同樣為這可憐的孩子的緣故,我們還是按照天意對她們的安排,不去管她們吧!」 「我的朋友,你講這番話,真是誠摯得出奇呢,」老羅傑·齊靈溫斯對他笑著說。 「而且,我這年輕兄弟的話裡的重要意義還滿有分量呢,」威爾遜牧師先生補充說。「你怎麼看,尊敬的貝靈漢老爺?他為這可憐的女人所作的請求滿好吧?」 「確實不錯,」那長官回答,「並且還引證了這些論據,我們只好讓事情依舊如此嘍,至少,只要沒有人說這女人的閒話就行。不過,我們還是要認真,對這孩子要按時進行《教義問答手冊》的正式考核,這事就交給你和丁梅斯代爾先生吧。再有,到了適當時候,耍讓十戶長注意送她上學校和做禮拜。」 那年輕的牧師說完話之後,便離開人群,後退幾步,讓窗簾厚厚的褶襞住了他部分面孔;而陽光在地板上照出的他的身影,還在由於剛才激昂的呼籲面顫抖。珠兒那野性子的輕靈小鬼,輕手輕腳地偷偷溜到他身旁,用雙手握住他的手,還把小臉貼在上面;那撫愛是那麼溫柔,而且還那麼從容,使得在一旁看著的海絲特不禁自問:「那是我的珠兒嗎?」然而她明白,這孩子的心中是有著愛的,不過這種愛通常是以激情的形式來表達的;她生來恐怕還沒有第二次這樣溫文爾雅呢。而牧師呢——除去追尋已久的女性的關心之外,再沒有這種孩子氣的愛的表示更為甜蜜的了,由於這種愛發自精神本能,因此似乎是在暗示著,我們身上確實具有一些值得一愛的東西——此時他環顧四周,將一隻手放在孩子的頭上,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吻了她的額頭。小珠兒這種不尋常的溫情脈脈到此為止,她放聲笑著,朝大廳另一頭輕捷地蹦跳而去,威爾遜老先生甚至懷疑,她的腳尖是否觸到了地板。 「這小姑娘准是有魔法附體,我敢說,」他對丁梅斯代爾先生說。「她根本用不著老女巫的笤帚就能飛行!」「沒見過這樣的孩子!」老羅傑·齊靈渥斯評論說。「很容易在她身上看出她母親的素質。先生們,請你們想一想,耍分析這孩子的天性,要根據她的體態和氣質來對她的父親作出聰明的猜測,是不是超出了哲學家的研究範疇了呢?」 「不;在這樣一個問題上,要追蹤非宗教的哲學的暗示,是罪過的,」威爾遜先生說。「最好還是靠齋戒和祈禱來解決吧;而最好的辦法可能莫過於,留著這宗秘密不去管它,聽憑天意自然地揭示好了。這樣,每一個信奉基督的好男人,便都有權對這可憐的被遺棄的孩子,表示獎愛了。」 這件事就此圓滿地解決了,海絲特·白蘭便帶著珠兒離開了宅邸。在她們走下臺階的時候,據信有一間小屋的格子窗給打開了,西賓斯太大把頭探出來,伸到陽光下,她是貝靈漢總督的姐姐,脾氣古怪刻毒,就是她,在若干年之後,作為女巫面被處決了。 「喂,喂!」她說,她那不祥的外貌像是給這座住宅的欣欣向榮的氣氛投上了一層陰影。「你們今晚願意同我們一道去嗎?樹林裡要舉行一次聯歡,我已經答應過那黑男人,海絲特·白蘭要來參加呢。」 「請你替我向他抱歉吧!」海絲特帶著凱旋的笑容回答說。「我得呆在家裡,照顧好我的小珠兒。要是他們把她從我手中奪走,我也許會心甘情願地跟你到樹林裡去,在黑男人的名冊上也簽上我的名字,而且還要用我的鮮血來簽呢!」 「我們下一次再在那兒見吧!」那巫婆皺著眉頭說罷,就縮回了腦袋。 如果我們假定,西賓斯太大和海絲特·白蘭之間的這次謀面有根有據而並非比擬象徵的話,那麼,年輕牧師反對拆散一個墮落的母親和因她的脆弱而誕生的女兒的論點,就已經得到了證明:這孩子早在此時就已挽救了她免墜撒旦的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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